(一)
吴嘉琪最近迷上了一个偶像明星,电脑的桌面、屏保换成了明星的照片,手机铃声、来电彩铃都设成了明星的歌曲,连家里的墙上也贴了几张大大的明星海报。看到这些,苏然和孟菲诧异得下巴都能当扫帚疙瘩了。
“您多大岁数了?现在才想起来追星?上学那阵都没见你迷过谁?”要不是亲眼所见,苏然绝对不相信吴嘉琪也能追星。上学时,哪个女生包里不装点明星的不干胶贴纸,小画册什么的,到了大学时候,和吴嘉琪同宿舍的女孩们都在宿舍墙壁上贴满了偶像明星的海报,只有吴嘉琪的床位上没贴偶像明星,她贴的是两幅图,一个是世界地图,一个是中国历史年表图。她总是鄙视那些女生,幼稚得可怜。
孟菲说:“你怎么越活越回陷呀?”想当年,娱乐圈著名的“双琪争面”事件发生前,那些看过无线大戏《笑看风云》,又知道伊面与邵美琪的那场旷世姐弟恋的小女生,都把伊面当作了完美爱情的代言人,孟菲和孙新新也是这中间的绝对拥趸者,每次劝慰失恋的朋友时,她们都说:“这世上一定有完美的爱情,我们要耐心去等待,郑伊健不是说了吗?他非邵美琪不娶,他要一生一世照顾她。这世界上是有好男人的,是有忠贞不变、至死不渝的爱情的。”
然而,那位梁姓玉女的加入,彻底让孟菲和孙新新的爱情天堂崩塌了,她们搂在一起抱头痛哭,仿佛顶礼膜拜的神物被人打破般地绝望。男人说出来的誓言是让人感动的,然而当那个誓言无法实现的时候,誓言就变成了遗臭万年的狗屎,曾经的好男人就变成了千夫所指,比那些一贯是花花公子的人更不可被原谅。为此,孟菲记恨了伊面和梁姓女子很多年不能释怀。
那时笑话她们幼稚,对她们大泼冷水,嗤之以鼻地说:“誓言也可以变成食言,玉女也可以变成欲女,娱乐圈的明星,不过是一群作秀的工具”的人,正是眼前的吴嘉琪,谁能料到她也能追星?“哈哈。这天下事还真是无奇不有,风水轮流转,女人是不是越老越幼稚呀?”苏然说。
“追星和追星还不一样呢!你们那时是青春期的躁动,我现在是理智的情感。”吴嘉琪为自己的追星辩解。
“这还有什么区别?”孟菲问。
“区别可大了!”吴嘉琪说,“我不会像那些追星族们,为了一个签名合照去排上几个小时的队伍,我也不会花大把的钱,跟着他到处跑,每场演唱会必到。我更不会像杨丽娟那样搞得家破人亡。”
“我对他的感觉,就像镜中望月,水中观花。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空窗,如果这个窗子前没站着一个人,内心就会感觉空落落的,找一个让自己崇拜的人,放在空窗前,哪怕他只是一个偶像,一个影子,但是只要有那个人站在窗前,心里就会感觉踏实,想到他就会觉得快乐、觉得幸福。”吴嘉琪说。
“作家就是作家,厉害!”吴嘉琪的这番话让孟菲和苏然无语了。
其实这些话不是吴嘉琪说的,而是王兵说的。近来,他们两人电话联络得越来越多了,王兵也不再像初始时那样闷闷地了。吴嘉琪觉得和王兵聊天很有意思,她发现王兵是个杂家,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那阵子,孟爸爸讲他当兵时候的故事,吴嘉琪搞不清军队编制,王兵就正儿八经的给她讲了几堂现代军事理论课。从军队编制到现代化的武器装备,他都是随口讲来,不打草稿;聊到股市,他能从东南亚金融危机和日本经济的衰退,讲到中国经济存在的种种问题;他能从历史上的几大盛世危机,讲到中国当前面临的通货膨胀;聊到旅游,他又能把各个地方的风俗习惯和地理历史联系到一起。仿佛让他谈论什么,都能开场演讲座谈会了。
“你太厉害了,怎么懂那么多?”吴嘉琪不得不佩服他知识的渊博,更吸引吴嘉琪的是,他的见解经常能够独辟蹊径,他总会说些形象有趣的比喻。例如谈论起网恋,王兵就不像他那个年龄的人那样排斥,他说:“网恋不过是恋爱在不同载体上的表现形式而已,所谓的“见光死”,只是那些对爱情抱了太多幻想的人,对自己幻想破灭的失望。如果把网恋当成一种精神信仰,那么别管对方是什么东西,哪怕只是一条会打字的狗,只要能让自己快乐,让自己心灵不寂寞,那它也是一只值得喜欢的狗。”
“是不是很有意思?”吴嘉琪把王兵的话转述给孟菲和苏然听。
“我可不想和一只狗谈恋爱!”孟菲摊开两只手,耸耸肩。
“我就搞不懂,跟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人,有什么好恋的。喜欢就拉出来,在太阳底下晒晒,干嘛要躲在虚幻的世界里。”苏然对电脑是不太感冒的,平时除了会上网聊聊天,基本上可以算是电脑盲了。连听个歌、看个电影都得等着老贺回家给她下完了才能听,才能看。她就不明白,两个陌生人隔着万水千山的,通过冷冰冰的电脑配件,怎么就能产生甜蜜的幸福感。“我看你们两都是太寂寞了,放着现实的人不找,非找个精神领袖干嘛?有什么意思?”
“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不是你想找就能找得到的。”吴嘉琪说。
“你不去尝试怎么知道?既然白晓梅想把你们俩往一起凑,就试试跟他交往交往呗?他也老大不小的了。”苏然建议道。
“王兵为什么一直没结婚?这么大岁数也没个女朋友?”孟菲问。
“我不知道,也不想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外人是不好理解的。”吴嘉琪说。
“你们经常聊天的,他也没有什么表示吗?”苏然问。
吴嘉琪摇摇头,说:“我能感觉到他是有点喜欢我的,只是,喜欢并不代表一定要有个结果,现在这样的方式,可能更适合我们,对彼此来说对方可以当作精神上的慰藉。我们谁也不想打破这个微妙的平衡。说了你也不懂,等你遇到一个聊得来的朋友,你也许就会知道了吧。”吴嘉琪说。
(二)
苏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网上遇到心仪的人,但是她介意老贺在网上有没有心仪的对象。受了“二丫她娘”和吴嘉琪的影响,苏然越来越觉得网络就像洪水猛兽。人有时候对自己越是不了解的事物,就越觉得它可怕。就像那些看着孩子痴迷网游,几天几夜不回家的家长,他们永远不明白孩子为什么那样痴迷数字代码制作出来小人,他们惧怕网游就像惧怕冰毒大麻一样。
生活就像熟食店里售卖的酱肉,看着新鲜可口,可是仔细查找就可能会发现,落在肉上的苍蝇;没发现苍蝇的时候,看到它就像看到酱肉上的汤汁,当发现了蛛丝马迹,就觉得所有的汤汁又都像苍蝇了。
苏然不是那种爱查老公手机的人,但是偶尔也会看看。老贺的手机总是很干净,所有的短信都是看完就删除的。苏然本来也觉得这很正常,有用的资料放在手机里,丢了就不好了,没用的短信删了也省得占地。可是自从苏然心里住进了疑神的鬼,就开始不那么想了,她觉得老贺那么勤快地不予余力地对他的短信赶尽杀绝,也有可能是在销毁证据。
短信查不到,苏然又开始刺探起老贺的网上交流工具来。老贺的邮箱、MSN和QQ都是用她的生日当密码,她知道却从没看过。这天趁老贺洗澡的空档,苏然偷偷摸到书房,打开老贺的手提电脑,隐身登上了聊天工具,老贺的联系人分类很明确,同事、客户、家人和朋友。人还真是不少,不过无一例外地,还是所有聊天记录清空。
水至清则无鱼,一个人把隐私安全看得如此重要,必定有重大不为人知的秘密。同事客户的信息删除还可以理解,但是不可能连一个朋友的信息都不保存吧?要搁着以前,苏然肯定会认为老贺根本就不聊工作以外的事情,他不会聊天,可是人一旦有了怀疑的心理,就习惯往自己不希望发展的方向想了,怀疑真的是一件很可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