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朔月摇了摇头,挥去了脑袋中杂七杂八的无聊念头,整理好心情走进内室。看见渝姬握在南宫晟禋掌心的手,忽然醒悟他们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妹。而自己,在此刻更加像一个陌生人。
“啊,朔月哥哥回来了。”渝姬迎了上来,拉着他的衣袖道,“晟禋哥哥也回来了,真难得能和你们一起吃饭,今晚真是个好日子,我很高兴。”
“是很难得,有多久了呢?”南宫朔月有些释然的笑了笑,“这样的时光应该喝些酒才是,不过渝儿你浅尝一些便可。”
尽管心情开始变得很好,但是南宫朔月依然还是不忘渝姬现在并不是很健康的身体,看似很自然的一句叮嘱却让南宫晟禋有些觉得愧疚。渝姬和朔月哥哥之间……总觉得已经有了一种很微妙的默契,而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插足之地。
原本南宫晟禋知道渝姬在宫中的时候很想马上赶过来,但是南宫朔月阻止了他,他说渝姬是那么骄傲甚至可以说是自负的人,你知道了她现在的境地便跑来安慰她、照顾她。也许她的理智是知道你的好意,但在情感上,她会认为你是在怜悯她,高傲如她……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因此,你不来……反而是在为她好。
那个时候就发现了,朔月哥哥那么了解渝姬,就算自己从前是那样热烈的爱过那个女子,但却始终无法猜透她的心。自己可以轻易地看透别人的心,并且能够马上知道他们的欲求,并用理智的情感去对待各种各样的人心,但似乎只有渝姬的心是他至今都无法看透的……
我还真不是一个……称职的兄长啊……
“晟禋哥哥,你在想什么?都叫了你好几声了。”渝姬伸手在他面前摇了摇,“我们正在想那个俞恒会逃到哪里去,皇后还在我们的手上,虽然朔月哥哥也不会下不了手……但是毕竟会坏了名声,给那些史官话柄!”
“俞恒做事向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就算是亲生女儿恐怕他也不会放在眼中,所以皇后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用来安抚那些归顺军士的工具。”南宫朔月转着手中的酒盏,悠闲地说。
“嗯,不过毕竟是血肉亲情,宫里的眼线应该也还会有几个,我们最好从这些人下手,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南宫晟禋皱了皱眉头,“斩草就一定要除根!”
“俞恒那个老狐狸!当日京畿营护驾及时,明明已经将灼华宫团团包围了,他居然也有办法逃出生天!”南宫朔月恨恨道,“光顾着渝姬……”
察觉到失言,南宫朔月立刻住了口,担忧地瞟了一眼渝姬。
“今天难得心情好,莫谈国事才是。”渝姬毫不在意的笑笑,“继续喝酒吧!”
酒过三巡,三人都有些醉醺醺的了,坐都坐不稳了,簇拥成一团窝在床边,被褥和软垫全被他们拽了下来垫在身后,整个房间一片狼藉,若是渝姬清醒的话怕是该尖叫了。
“唔……渝儿你喝得太多了,别、别喝了。”南宫朔月打着酒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别喝了、别喝了!去睡吧。”
“笨蛋……被子都被你们拽下来了,我睡、哪里去啊!”渝姬夺过自己的酒杯,张大嘴将残酒到进喉中,“你们两个!明日给我送一套天蚕丝绒被来,不然……哼!”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个财迷!”南宫晟禋又去拿渝姬的杯子,“现在酒喝完了,你随便先找地方休息,明日我们会把你的房间恢复原样的。”
“不要!我还要喝!”渝姬像小孩子一样开始耍赖,硬是把酒倒进他二人的杯中。
又是几杯下肚,南宫兄弟实在撑不住醉倒在地。渝姬拍了拍他二人的脸道:“喂喂,醒醒嘛……我还没醉那……”
可回答她的却是两声轻微的充满酒香的鼾声,“真讨厌……明明想醉的是我,你们倒是先不行了,留我一个人……对月独酌么?”
“嗯……也罢!”渝姬撑起身子,伸出脚将被子勾到那两人身上,拿着酒壶摇摇晃晃的走出房门,“嘶……居然那么冷!李太白的那个,是什么来着?”
渝姬扬起宽大的衣袖,仿佛是雪娘一样在积雪上舞动,“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冬日无云的夜空唯有清冷的月光照着大地,渝姬灵动的身姿与月光的清辉相映,似乎是吸收月亮光华的妖魅那样跳着魅惑却又神圣庄严的舞蹈,“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其实自己真的是最好的戏子,就连最了解自己的朔月哥哥都没有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没有放下。装作玩世不恭,装作傲慢轻狂,装作风流潇洒……其实都是装的,拿下面具只剩下一张因为寂寞而哭的惨白的脸。
寂寞是柄双刃剑,普渡人成佛,也枉刹人成魔.禁不起寂寞,自负会被它慢慢的消磨转而成为自卑。耐得住寂寞,自卑也会被它渐渐的磨砺转而成为自傲。只是自负也好,自卑、自傲也罢,都躲不过一个“自”,任你千般情感只有一人体会,万般情怀亦只有一个人品味。成佛也好,成魔也罢,放不下心结,那打着封印深入骨髓的,终究只是寂寞。
为了保护自己,只得继续伪装,只得面对寂寞。
寂寞且孤独,虽然甚是荒凉,却也不比喧闹反衬下的孤寂伤神——寂寞不孤独,是为人世苦极的煎熬。这正是玩世不恭所面临的寂寞。身于众生相栖,心却已至不胜寒的高度。欲出世而不得,欲入世而不甘……
我知道该放弃,只是心上长不出手指,抓不住什么,也放不开什么。这样的人……注定与所有温暖的字眼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