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一片黑暗,似乎连自己也要被吞噬掉那样没有存在感。没有声音,没有光明,伸出手连近在眼前的手掌都看不见。恐惧、悲伤、空虚……所有负面的情绪像是来势凶猛的黑色潮水,将整个身体卷入无底的黑色洞穴中,连呼救声都无法发出就被腥咸的海水灌满整个胸腔,冰冷的水刺的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是谁在对我低声呢喃,像是寺庙中深邃的梵唱;是谁在向我伸出双手,像是大海上沉稳的木船;是谁在我心里隐隐发烫,像是雪地中坚忍的火苗。细韧的银色丝线缠绕着自己,若即若离,伸出手去却只摸到一片冰冷。
渝姬再次睁开双眼,看见了爹娘和两个陌生男人站在她的床头,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好像认识了许多年。痛感开始从四肢百脉袭来,刚才被父亲的归来所掩盖住的痛楚像是突然加大了几倍一般让她不自觉地呻吟出声。笑姬连忙让我吃下一颗苦涩的药丸,随着苦味在舌根的蔓延,疼痛减轻了不少,让那四人都松了一口气。
笑姬看着渝姬说:“渝儿,你仔细看看那两个人,还记得么?”
渝姬仔细地打量着那两个英俊的少年,脑海里没有一丝有关于他们的讯息。于是她告诉自己的母亲说:“那两个哥哥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渝儿……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南宫晟禋上前几步难以置信的说,“我是……南宫晟禋,你的……”
“表哥。”南宫禩打断了他的话,“他是你的表哥,南宫晟禋。另一个是你的哥哥,南宫朔月。”
“我有哥哥吗?”渝姬一下子被弄糊涂了,为什么娘从未与我说过?
“有啊,他跟爹一起出的远门,所以渝儿从来没有见过他啊。”南宫禩摸了摸我的额头,“渝儿很累了对不对?先睡一会儿吧。”
“那……爹爹可以一直陪着我么?”渝姬小心翼翼地问,害怕这只是一场盛大而华丽的美梦,像是海中的泡沫一样不可靠。
“当然可以,爹和哥哥会一直陪着渝儿的,睡吧。”
“睡吧。”南宫朔月也坐到渝姬床边拉住我她的手,“哥哥在这里。”
笑姬只觉得像是在数九寒天被人兜头倒下一盆凉水,全身都开始发抖。若是平常,她只要好好照顾渝姬,等待她恢复的那天就可以了。但现在渝姬的腹中还孕育着另一个生命,她不知道渝姬是否打算要他——或者说,是否将这个生命的存在告诉孩子的父亲。她到底怎么做才能让渝姬得到幸福?
项胤翾和夜刹一进大厅就看见笑姬焦虑不安地来回踱步,心中不觉一紧正要询问却被笑姬挥手阻止。
“你们坐吧。”笑姬打定主意,坐在正座正色道,“我就开门见山的问了,渝姬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孩子?!”
“我的。”
夜刹惊讶地站了起来,怔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喃喃着:“孩子、孩子……”
项胤翾虽有些惊讶但仍然稳坐在位置上,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问:“她怎么样了?”
“她的病情恶化,孩子可能保不住了,而且以后也许都无法生育了。”笑姬面有戚色,仿佛就要掉下泪来。
“无妨,她活着就好。”项胤翾依然面无表情,“拿掉孩子她会好起来么?”
“也许,我不知道……”笑姬扭过头去,不愿多言。
“我等她!”夜刹突然抬起头来大声说,“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即使有了别人的孩子我也不在乎!只要她好好的我就会继续爱她!知道……我的生命消失!”
“夜刹,你似乎忘记了……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项胤翾握着袖中的软剑站起身来冷冷的说。
“你只把她当成玩物,你根本不配拥有她!”夜刹也按住了腰间的弯刀。
“那……要是我说……我爱上她了呢?”项胤翾的神色突然变的温暖起来。
“你说什么?”夜刹低低地说,像是野兽的低吼。
“我爱上她了,不会让你抢走她!决不会……”项胤翾缓缓抽出软剑。
“你们两个,视我为无物么?”笑姬开口道,“要打给我出去!收起你们的兵器跟我来!”
两人对笑姬倒还留有几分顾忌,不再多语,跟着笑姬走到渝姬房中。渝姬安静的睡在罗帐中,像是个婴儿一样无忧无虑,右手紧握着南宫禩的手掌,似乎想挽留住什么。右脸的那个红色咒印像是被邪魅用殷红的血画上去一样诡异。
“她……”项胤翾吃吃的说,失掉了往日的冷静。
“如你所见,毒蝶夫人魅姬……死了……”南宫朔月淡淡的说,“这对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们两个等着吧,等她醒来……她……失忆了……”南宫晟禋坐在桌边苦笑道,“不知道她见到你们能否想起一些东西。”
宛如沉睡多年一般,渝姬终于睁开双眼。
笑姬指着项胤翾和夜刹问她:“你记得他们吗?”
“他们……我在哪见过吗?”渝姬皱着眉头,“我……我记不起来了。”
“那渝儿可记得我教你《冰玉决》的第一句?”
“凝神静气,气行八脉。”
“那么可还记得摄魂是如何配制的?”
“先由附子,红花,加进温泉水,然后……”
笑姬踌躇了一会儿,又问:“渝儿,你还记得月牙糕是怎么做的么?”
“记得啊,就是先加……”
“可以了,娘知道了。”笑姬轻咳一声,“渝儿,你要仔细听好。你生了一场大病,所以有好多事都不记得了,碰到想不通的事情要来问娘,明白吗?”
“渝儿知道了。”
笑姬又将项胤翾和南宫晟禋叫了出去,“你们也看见了,渝儿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连你们也不能让她想起一些事情。我必须将渝儿托付给值得她去爱的人,你们两个我不知道从前的渝儿是怎样想的,所以我不能为她做任何选择,但我却能够保证让现在的她幸福。你们……自己去争取吧,在樱花盛开的时候我会为她举办一场婚礼。”
项胤翾和夜刹看了对方一眼,转身离去。
笑姬长叹一声,希望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过去的已成往事,只要渝儿以后可以幸福快乐就足够了。那些事……不记得也好。自己就来做她的母亲吧……
双手骨折的渝姬仍然有些行动不便,每一餐饭都是由笑姬或者是南宫禩亲手喂她吃的,渝姬乐于享受这种快乐,甚至不愿吃药,想让自己病得久一些,似乎这样就能让爹娘多陪她一会儿。南宫禩仍然是一副慈父的样子对待渝姬,每次吃药都是由他哄着渝姬吃下去的,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关怀让笑姬也有些感动,但她仍然不愿与他多言,在渝姬面前维持着表面上的恩爱。
渝姬每天都能看见两个男人到她的房间,他们跟她说一些听起来惊心动魄的故事,并且告诉她创造这些奇迹的人就是她自己。她有些厌烦,每次开始回想过去就会让自己头痛,她讨厌这种感觉,直觉告诉自己不要想起过去。
所以她将他们全部赶了出去,关上大门不许他们进来。
“你们那么喜欢讲她的故事就去和别人讲吧!我听够了!不许你们再进来。”她是这样对他们说的,然后将大门重重关上,留下面面相觑的二人。从未讨好过女孩子的两人只得看着冰冷的木门发呆,一时之间竟找不出话来平息渝姬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