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奴才,庸才!”
西暖阁中突然传出一阵乒乓之声,屋里伺候的奴才均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兵部尚书杨永宁跪在地上悄悄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现在正值军需困难的时候他竟然叫敌方夺去了马匹,统军三年毫无建树,真是十足的蠢才!”
杨永宁爬了几步,捡起地上的折子小心地递到玄烨跟前,试探地问道:“皇上,那这事该怎么办?”
玄烨一把从他手中拿过折子,一个旋身坐到炕上。他提起桌上的笔翻开折子,一边说着一边顺势批复。
“尚善统兵三载,劳师耗饷,未获寸功,此番又疏忽导致马匹被夺,贻误军用急需,罪不容赦,就地解职押解上京,待日后从重议罪。”
杨永宁接过之后道正要退下去,玄烨突然出声拦着他道:“等一下。”
杨永宁忙跪下道:“但听皇上吩咐。”
玄烨对着杨永宁吩咐道:“再发一道旨给喇布,替朕告诫他,他围困吉安久攻不下,纯粹因为他不够用心,现在朕暂且不治他的罪,要他好好戴罪立功,否则尚善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是,是。”
杨永宁连连称是,他偷瞧了皇帝一眼,只见皇帝靠在炕上双目紧,而脸上更是透着疲惫之色。杨永宁在心里叹了口气,皇上的苦怕只有做皇上的才能体会。自打三藩开始兵变,皇上每日清早都在乾清门听政,风雨无阻。那些出征在外的亲王贝勒各自有各自的盘算,皇上要考虑这个考虑那个,其间的头疼事怕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皇上,为此等奴才劳心不值得。皇上要保重身体,皇上的龙体安康才是我大清之根本。”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奴才告退。”
玄烨慢慢睁开眼,他坐直身子从案头上拿起一本奏折。他翻开奏本正要批复,突地打殿外跑进来的内侍慌慌张张地奏报导:“皇上,佟主子差人来说,说是小阿哥不好了。”
康熙皇帝如今二十有四,国家正逢大难之际他也是一心扑到平乱中无心后宫,正当盛年的他在子嗣上甚是艰难。上个月马佳氏生诞下一位小阿哥,玄烨没高兴几天,谁想到就在前几日,马佳氏那三岁的儿子长生竟然夭折了。这下除了皇太子之外堂堂大清朝只有两个男嗣,如今这刚满月不久小婴儿若是有个什么好歹那还了得。
事关社稷延续,玄烨也不得不从政务中分神来关心儿子的情况。他匆匆赶到阿哥所,还没进屋,就见钮钴禄氏和表妹佟佳氏跪在门口接驾。
“怎么样,孩子还好吗?”。
玄烨搀起了钮钴禄氏和佟佳氏急着进去。钮钴禄氏笑着道:“皇上,已经没事了,小阿哥闹了点肚子,我们也是太紧张了所以才惊动了皇上。”钮钴禄氏与玄烨同岁,她是已故的辅臣遏必隆之女。自仁孝皇后过世后,年岁居长的她一直代为管理后宫的事务。
玄烨走到婴儿床边,蜷缩在小床中的幼子睡得正安稳。他松了口气转过身微笑着对钮钴禄氏和佟佳氏道:“孩子没事就好了。”
一直低着头的佟佳氏冷不丁地突然跪下。
“都是臣妾不好,见着小阿哥病了就慌得六神无主,姐姐说再看看,可臣妾耐不住性子赶紧叫人去通知了皇上,如今累得皇上这样操劳,臣妾有罪。”
玄烨见她如此自责哪里还有气,佟佳氏是自己的嫡亲表妹,从小就进宫服侍自己,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也不外乎就是如此了。他忙亲自搀扶起她柔声安慰道:“好了,别再自责了,朕知道你是担心小阿哥,朕怎么会怪你呢?”
玄烨看她眼眶红红的,他伸手抹去她眼角旁的泪道:“不许再伤心了,知道吗?”
佟佳氏微笑着点点头。她脸色突地一阵煞白,纤细的身子像是难以支撑一般微微晃了晃。玄烨紧张地扶着她道:“佳莹,你怎么了?”
佟佳氏摇了摇头,她咬紧了嘴唇难受得说不出话来。钮钴禄氏看了看她的面色道:“瞧佟妹妹的样子,大概是方才起身的时候太猛了,妹妹可是觉着头晕?”
见佟佳氏微微点头,玄烨知道她并无大碍,微松了口气。
“佳莹,你既然不舒服,朕这就送你回承乾宫吧。”
佟佳氏摇了摇头道:“小阿哥才刚好,臣妾放心不下。”
钮钴禄氏劝道:“佟妹妹就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对于钮钴禄氏玄烨向来很信任,他也帮着说:“是啊,这里交给吉蘭就行了,你别硬撑着,要是病了怎么办?”
佟佳氏见两人都这么说也就顺从地点了点头。玄烨搀扶着佟佳氏送她回承乾宫,钮钴禄氏跪下送驾,她隐隐听到玄烨对着佟佳氏耳语道:“待会儿送你回去后朕先回乾清宫。处理完事儿后就去找你,你可要等朕啊。”
“知道了,皇帝哥哥。”
钮钴禄氏乍听这一声甜甜的“皇帝哥哥”,心里顿时好像被掏空了一般空空荡荡的。直到两人都走了好远了,她这才起身。她站起身时也是感到一阵头晕,亏得身边的奴才赶紧从旁扶住了她,她这才没有摔倒。伺候了钮钴禄氏多年的嬷嬷看着主子这样勉强,心里头一阵心疼。
“主子,您就是太忍让了。昨儿个晚上您在这儿照看了小阿哥一宿,那佟佳氏今早上才来。她倒好,先您一步禀了皇上。这看在皇上眼里倒成了她的贤德了。她不舒服就向皇上撒娇,您的劳累又有谁知道呢?”
钮钴禄氏叹息一声,她也知道嬷嬷说的没错,可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佟佳氏可是皇上的亲表妹,她怎么及得上她?
“算了,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还有什么事儿我忍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