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当日伯颜的话:“天哪!我从未见过像他那样软硬不吃的人,我这辈子没服过人。他文天祥,我服了。)
”
想起当日阿合马丞相的话:“已经在他弟弟文怀山身上下足了功夫,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来了。他文天祥就是不为所动。不仅他文天祥不为所动,天祥正在牢房内,靠着墙孤零零的坐着,痴痴的盯着南方看。
牢头打开了门:“文天祥,有人来看你。”
“谁会来看我?”天祥冷冷的笑了,随即回头看到了走进牢门的追月。
牢头锁上牢门,走了。
“追月?”天祥激动地将追月紧紧抱住。
追月也激动地叫着天祥的名字,两个人沉积在久别重逢的幸福片刻,久久不肯松开。两个坚强的,从不肯轻易落泪的人,此刻留下了幸福的泪。
“追月,你怎么会来?”天祥松开她关切的问。
“我怎么不可以来,我想与你同生共死不好吗?只要与你在一起,多苦我都不怕。”
“傻瓜!”天祥再次将追月紧紧抱住。
“好啦,祥!”追月破涕为笑了。
天祥松开她,温柔的捧起她的脸,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小家伙觉得自己备受冷落,委屈地撅起嘴巴:“娘!”
“哦!我倒忘了,云儿过来。”追月这才恍然记起,连忙温和地向云儿道:“云儿,过来。”
云儿过来钻到追月怀里“云儿?”天祥奇怪地看着她:“这是我们的孩子?”
“对呀,这是我们的孩子。”追月朝云儿道:“云儿,你不是老嚷着要见爹爹的吗?现在你爹就在这里啊。”
天祥明白了过来,笑意浮在了脸上:“云儿,来,叫爹爹,叫爹爹”
云儿听的天祥这样诚恳的叫他,许久以来的渴望终得到了满足,云儿天真的抬起了头:“爹爹”
“哎!”天祥欢快的应声道,一把将云儿揽在怀里。猛地站起来,兴奋得像个孩子,抱着云儿原地转圈,一会儿又把云儿向空中抛起、再接住他咯咯地笑着,云儿也咯咯地笑了。一旁的追月看到一家三口团聚在一起,父子二人如此开心,她也会心的笑了。
(我以为自怀山走后,我便在也不会开心起来了。我以为等待我的必将是孤独寂寞、甚至更残忍的折磨。可是我却是真的没想到追月会来,是啊!他来了,就连他弟弟文怀山也是不肯松口,穷途四壁的囚室;尽管只有一堆稻草和怀山留下的一包书;尽管只有在正午的时候才会有一米阳光从窗外斜斜射进然而我快乐,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惬意的快乐。要知道,这是我这一辈子的梦啊!在梦里,有我、有追月、有我们的孩子、有我们一家人与幸福在一起!我从不曾奢望这梦会有实现的一天,是啊!囚房怎么了?只有稻草怎么了?只有一米阳光又怎么了?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什么都足够了,不是吗?
那天,整整一天都没有见到那束阳光
追月笑了笑:“我去”
“追月!”天祥无不担忧的眼神望着她“祥,不必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说着她弯下腰,摸摸云儿的头笑了笑:“云儿乖,跟你爹先待会儿,娘一会就回来。”
“走吧”追月随着耶律良哥走了,天祥欲追,门关在了他的脸上“爹爹”云儿叫道“云儿乖”天祥摸摸云儿的头:“爹教你写字好不好?”
云儿撅起小嘴:“我要等娘”
“那我们一边写字一边等娘好不好?”
云儿点点头:“好吧”
追月一路跟着耶律良哥走进一座华丽的府邸,来到一间房中“将军?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的丈夫和孩子还在等我。”追月眼见耶律良哥闭上了放门,便说道“你先坐吧,不忙。”
“不了,我和将军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
“哦?是吗?是谁说人人平等的?”耶律将军随便坐下,慵懒一笑。
“好!就冲你这句话,我也就不客气了。”追月入座后正色道:“多谢将军当年手下留情,现在该说说你的正事了吧?”
“你不说我倒忘了,”耶律良哥道:“我问你,你怎么会来成都?”
“我怎么不能来?”追月笑了笑,反问道。
“真不明白你,当初不要命的逃出虎口的是你,如今不要命的往虎口跳的还是你!”
“虎口中有我要的幸福”追月突然不笑了,十分严肃的告诉他“为了幸福,在虎口中生存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耶律良哥叹了口气。
追月低头径自笑了:“将军还有是吗?”
“公主,你等等。”
“我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我现在是文夫人。”
“好,文夫人!”耶律良哥只得顺着他。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被打开,四个美婢端着几盘美味佳肴上来了,香气弥漫在屋中“你这是干什么?”追月愣住了“下去吧,把门带上。”耶律良哥吩咐下去,美婢们应声匆匆离去“你看看,特意为你准备的,是你们中原的佳肴。”
“给我的?”
“对,给你的,牢房里的饭菜根本…。你还是快些吃吧““既然是给我的,那是不是就代表我可以自由分配了?”
“随你吧、都随你。只是,你得答应我,乖乖跟我走。”
“去哪儿?““离开成都!““我不走,我的孩子和…”
“我会想办法让孩子跟你一起走”
“你有办法让天祥跟我一起走吗?”
追月领着饭盒回到了天牢“娘、追月,”天祥跟云儿异口同声道。
“追月、追月、追月,”天祥迫切地跌声道。
“你是怎么了?我不就在这儿呢吗?”追月嗔怪道。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没有你,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天祥激动不已“是啊、是啊,爹教我写字,可是老是写错。”云儿插话道,死都不肯答应劝降其兄长。”
想起当日赵肆的话:“我没办法”,碰到了她手里的食盒:“娘,这是?”
“好吃的”追月蹲下身打开食盒。
“真香啊!”云儿叫道:“我好久都没有闻到这么香的东西了。”
“追月,这些东西哪儿来的?”天祥问道。
“耶律将军给的,他说他会想办法想我走,我没有答应他。”追月轻描淡写的说道“你傻呀!干嘛不走,留在这儿陪我等死啊?”
“我舍不得你嘛!你说我们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团聚了,我怎么会离开嘛?你过来啊,一起吃啊。”
云儿牵过天祥的手:“爹,来嘛!”
天祥一时难过不已,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怎么了?祥,怎么哭了?”追月连忙关心道。
“你真得不该留下来跟着我吃苦受累,我只是个阶下囚,什么都给不了你跟云儿的。我甚至不知道就算是这奢侈的幸福能坚持多久”
“祥,不要再说了。说什么我跟云儿也都不会离开的。你知道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同甘共苦的生活我渴望了多久吗?是从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啊!你觉得这幸福不会久远,所以我们才要时时珍惜啊!”追月抓住天祥的手,眼泪跟着掉下来。
“爹爹,云儿也不走,云儿还要跟爹爹学写字呢。”云儿闪着泪光道。
“嗯!“天祥沉重的点点头(若不是追月带来的那盒饭菜,我几乎要忘记了饭的味道。看着他们陪我吃苦受罪却依旧不该笑靥的脸,我时时觉得难受、愧疚…老天爷,你告诉我,我到底还要欠追月多少啊?)
但日清晨。
宋恭帝,九岁的赵肆前来探望文天祥。
天祥和追月没想到来的会是远在北方的宋恭帝。
(他只是一个孩子,然而眼神有些呆滞、面色灰白的毫无血色。承受了许多根本不该是一个九岁孩童所能承受的苦难,仿佛在他身上早已没有了一个九岁孩童该有的天真!是啊!一个国家灭亡的沉重,一个孩子瘦弱的肩膀怎能扛得动?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对‘苦难’都似懂非懂的孩子,任谁看了都不会无动于衷的。)
追月扑到赵肆面前疼惜的摸摸他的头:“肆儿?我是姑姑啊,肆儿,告诉姑姑你怎么会来这的?““他们让我来劝降文天祥”赵肆先是愣了愣,就像小学生在先生面前背诵课文一样,先要自己默念一遍,然后背了出来。要知道,宋恭帝赵肆自四年前被元国统治者押送北方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自由。被关了那么久,他几乎永远不敢大一点声说话。
天祥一时间愣住了,愣了好一会儿。他上前将追月拉开,然后面北而跪,对着赵肆轻轻跪下,止不住的泪滴落在地:“圣驾请回、圣驾请回”
赵肆呆立着不知所措,他们没有告诉他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走吧,肆儿,你回去吧。”追月见状拉过赵肆,赵肆只得走了
赵肆走后,天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两条腿象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黄昏,忽必烈在后花园的小桥栏上望着夕阳想起张弘范的话:“皇上,微臣把文天祥交给您。如何处置您看着办吧,劝降?微臣斗胆说句冒犯的话‘难如登天’”
想起当日耶律休哥的忠告:“听休哥一言,‘降宋王朝易、降文天祥难’。”
想起陈宜中的话:“皇上,奴才有负于您的期望。唉!真不知道他的脑子是什么构成的,怎么想怎么不通。”
想起当日博罗丞相的话:“简直是一块打不烂的铁石,怪不得他说‘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只是在幸福之余,我常常会觉得对不起追月。她却总是笑嘻嘻地对我说:她只要和我在一起,其他的都不值得一提,这倒叫我无话可说了。尽管这里只是一间囚室,小手去抓追月的手。是夜,耶律良哥来了,他只是冷冷的说:“追月公主,好久不见,我有话要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