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商客刘辰翁指挥着手下整好驼队,收拾东西“二狗子!珠宝装齐了吧?得到陵州换茶叶,说好的价,一个子儿也不能差!”刘辰翁一边帮手下装货一边叫道“哎!东家!都齐了,放心吧!”
“那字画呢?说不准还能卖个好价呢!”
“也拾掇好了,东家!”
“哎!干粮呢?小丫头!丫头!”
小丫头不过十六七岁,扎一根马尾辫,跑起来辫子一甩一甩的,分外的可爱,她几步便来到了刘辰翁的身后:“东家!”
刘辰翁这才转过了身,小丫头正冲他笑得灿烂“死丫头!”刘辰翁故意挂了点气,责备道:“跑哪儿去了?”
“不是在你面前吗?”丫头眨眨眼问“别闹!干粮都准备好了吗?一定要多多的带些?”
“为什么要多准备一些呢?”
“这一路上途径的地方多,难民也一定很多,不多准备些怎么行呢?”
“哦!”.一切都准备就绪后便出发了,正是午时,太阳暖暖的,微微有风吹过此时军卓与君越领着难民也走在了不知名的路上,饥渴困乏时时困扰着他们,几乎没有了生存的欲望!然而,人都是怕死的,不到最后关头没有谁想放弃生还的希望“哥哥!我们这是在哪儿啊?”君越问道“不知道!许是去临安的方向吧?”君卓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前方,仿佛前方会有光明一样,然而事实上,前方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哥!我不想去临安!”
“我也不想去,可是现在除了这条路,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我们回襄阳!爹娘一定还在等着我们!”
“我们回不去了!”君卓还是死死的盯着前方,不是因为前方有光明,而是他不敢正视弟弟那天真无邪的眼睛!
“为什么?”
“我们不是刚从襄阳逃出来吗?”君卓苦笑着想把它说成一句俏皮话,却未说成,他抱歉的笑了笑,倒像是在宽慰自己。
“可是,爹和娘还在襄阳啊!”
“他们已经不在了!”君卓决定说实话,要不一天天的哄着弟弟,也哄着他自己,他会疯的:“爹娘,留在襄阳了!他们决定与襄阳同生共死,可是又不忍心让全城的人都陪他们死.”君卓再也忍不住了,他落了泪:“爹娘他们是真真正正的英雄,你该为他们自豪!”
君越一下子如跌进谷底,孩子似的钻进哥哥的怀里哭了云棋被图论抢占,正在帐中哭泣图论兴冲冲地冲进帐中,一把将云棋扔到床上,霸道地告诉云棋:“告诉你,你的丈夫虽然死了,但你得活着!”图论一把将云棋压在身下:“你得陪我,我就是匹狼你也得陪着!”
“不,我不要,就是死,我也不会背叛我的丈夫!”云棋决绝的喊道“好刚烈的女人!”图论伸手捏住她的脸,仿佛是把欣赏女人的泪脸当做是一种享受云棋躲不过,只好别过了脸欣赏够了,图论松开了手:“你真的不怕死?”
“一个人要是一心求死,神仙也拦不住!”云棋道“是吗?神仙?呵!那你的那两个儿子呢?君卓、君越!这名儿起的可真好!”
“君卓?君越?你把他们怎么了?他们在哪儿?”云棋紧张道“他们就在我手里!”图论拿出了一对玉佩云棋想起当年天祥将刻有名字的玉佩送给兄弟两的情形“我告诉你!你必须活着!否则,他们兄弟两就得死!”
云棋愣住了,顾不得去恨图论的野蛮与霸道,她是真的担心他的两个孩子。
.这就是女人,乱世中生存的女人,她们似乎一辈子都在为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活着,她们从来都不曾为自己考虑过一点一滴.君越渐渐从悲痛中走了出来,孩子毕竟是孩子,笑容很快又浮现在脸上,他悄悄且相当骄傲的告诉哥哥:他是英雄的孩子,他应当为他们自豪,他应当自豪!
耶律将军安排了厚礼将吕文焕葬在了襄阳城外,说实话,他从心底里佩服吕文焕,佩服他的骨气、佩服他的坚定,尽管那是他的对手,他也觉得该敬畏他的对手。
天祥与元庆并肩走在山间的路上“到哪了?”元庆问“出了丁州城境,该到余州了吧?”
小丫头跑到商队前找到了刘辰翁:“东家!我们到哪儿了?”
“余州!”
君越来到哥哥身边:“哥,我们到哪儿了?”
“傻小子,刚刚路旁不是有路碑的嘛!”
“我忘了看了!”君越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到余州了!”君卓被逗乐了(一路上元庆跟我讲了很多他这些年占山为匪的生活,我这才渐渐明白:他们并不残忍、他们也有他们的苦楚、有他们的无奈、有他们最心底的善良与可爱、真挚与无私!看着元庆神采熠熠的样子及他讲述时手舞足蹈的兴奋,我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土匪’的包袱,并把土匪当做了生活、把占山当作了家!他们惩恶扬善、劫富济贫;他们称兄道弟、生死与共;我这颗为元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我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会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与我并肩支撑着破碎的河山)
在余州境内的大路上,刘辰翁的商队最先到了。
“哎!大伙坐下休息休息,吃点喝点,过了午时上路!”刘辰翁抬头看了看当头那惨而淡的太阳钻进薄薄的云层里,风轻轻吹过他的脸颊商队停了下来“二狗子!前面探探路!”
“哎!东家,我这就去!”二狗子是个高嗓门的年轻人,人群里应了一声,跃身上马,便朝前方奔驰而去很快,二狗子慌慌张张的回来了,跳下马,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出话来:“东家,前面好多难民啊!”
“怎么会有难民呢?”刘辰翁嘀咕了一声“东家?”小丫头道“哎!赶快掉头,往回走!”刘辰翁这才回过神来,大喊一声,招呼商队调头很快商队的人收拾好了打开的干粮,正欲走君卓与君越带领的难民赶来了他们看见了商队一箱一箱的行李,如饥似渴、饿狼扑羊似的一涌而向,将商队围的水泄不通,君卓与君越的阻止声被淹没了.可怜的人啊!生死关头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可怜的商队被强悍的难民生吞活抢,难民们实在是饿坏了,扔掉了珠宝、扯破了字画、翻到了茶叶他们只要吃的东西,争先恐后的,他们找到了干粮,干粮倒翻在地,他们也不管多脏多难吃,就着黄土,拼命地往嘴里塞,仿佛就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还是小丫头灵醒,拉着东家趁乱而逃就在这时,天祥和元庆来到了这,看到了这一幕刘辰翁在混乱中叫喊着小丫头,终于找到了小丫头,在尽头,他看见小丫头拉着一个人跑“小丫头!”刘辰翁叫道小丫头回过头,这才发现自己拉错了人,她连忙松开手,冲他抱歉地笑笑,跑到了东家的面前君卓也忍不住笑了,他突然记起他的弟弟,君卓慌张地朝难民堆跑去小丫头拦住了他:“喂!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干嘛还回去送死啊?”
“我弟弟,君越!”君卓顾不得去埋怨小丫头的多事,焦虑的他只说出了弟弟的名字君越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一遍遍的问自己:“怎么会这样?”
天祥余元庆几乎是同时见到了难民旁边的君越“怎么了?小兄弟?”天祥轻轻的问“怎么会这样?太可怕了?”君越喃喃道“没什么可怕的,正逢乱世,我们不能怕,要坚强、要勇敢、要与命运抗争!”天祥严肃道君越咬咬唇元庆掏出包袱里的干粮,分给君越一些,君越的确饿了,接过干粮狼吞虎咽的吃着,一边嘟嚷着说了声‘谢谢’。
“慢点吃!慢点!没人和你抢!”天祥不知为什么对君越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君越孩子似的点点头,默默地告诉自己:“我要坚强,要勇敢,我曾答应了爹爹,要照顾好这些百姓的!我不能食言”
“小兄弟!你从哪儿来啊?”天祥问道“襄阳!”
“襄阳?襄阳不是失陷了吗?”元庆插话道“是啊!我爹吩咐我和哥哥带百姓从地道里逃出来的!”君越据实回答“你爹?”天祥听得一头雾水“对呀!我爹就是襄阳守将吕文焕啊!”君越自豪道天祥想起当年在临安将军府上陪他玩耍的小君卓与小君越,那时的君越才两岁,君卓只比弟弟大两岁!十八年后君越也差不多这么大了吧?
“你是君越?还是君卓?”天祥猜测道“我叫君越,哥哥才叫君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爹有没有跟你提过文天祥,你的天祥哥哥?”
“文天祥?有啊!爹爹常常跟我们提呢!”君越虽然对天祥没什么映象,但听到天祥的名字还是兴奋的。
“那你爹娘呢?”元庆迫切地问“他们不肯离开,选择了与襄阳同生共死!”君越说这话的时候,把头埋的深深的,他自豪,却忍不住难过天祥也忍不住难过了起来元庆也不禁为之动起真情来“对了,君越,你跟我们去赣州吧?”天祥道“那这些百姓呢?”
“也跟着!”
“那我哥哥呢?”
“也跟着,你哥哥在哪啊?”
“就在这啊!”君越这才发现他的哥哥不见了君卓一时气火攻心,昏倒在地“喂、喂!”小丫头叫不醒他“算了,小丫头,带他走吧!”
“东家,去哪儿啊?”
“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给他看看吧!”
刘辰翁将君卓放在马背上,和丫头两个人扶着他离开了.黄昏降临刘辰翁带着君卓、小丫头来到了附近的药铺病床上的君卓依旧昏迷不醒,小丫头用勺子小心翼翼的给他喂汤!
“唉!那么多货被洗劫一空,可怎么好?”刘辰翁叹口气道“东家,依我看,你还得拿起你手中的笔,当初弃文从商就是个错误,您有那么多的才华,真的不适合当个商人!”小丫头快人快语道“丫头,你不懂,你想得太简单了!”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有饭吃就行,何必活得那么累呢?”
刘辰翁没有言语,他晓得丫头的话说得有多简单,做起来就有多难;他有多想认可,现实就有多残酷。
君卓迷迷糊糊的叫着:“君越、君越”
小丫头闻声回头一看,手不小心触到了君卓的手,烫得她吓了一跳,以为触到了什么东西,‘呀!’叫出了声!
刘辰翁回过神来:“怎么了?”
小丫头试着去摸摸他的额头,烫得她连忙触电似的松开:“发着烧呢!”
就在这时小二端着一碗药进来了小丫头自言自语道:“哼!不发烧才怪了!他一连饿了十几天,没好好合过一眼,再加上他心里压了太多的伤心事,我都想象不出他是怎么熬到现在的!”
君卓迷迷楞楞地睁开眼,哑着嗓子问:“我这是在哪儿啊?”
“你在医馆!”小丫头告诉他“医馆?那我弟弟呢?君越呢?”君卓见大家不说话,他不顾自己的身体虚弱,挣扎着要起来:“我自己找!”
“哎!你不要命了?清醒一点好不好?就你这副鬼样子还想要找你弟弟?找阎王爷去吧!你给我好好躺着,好好养病,待病好了,我陪你去找你弟弟,听到没有?”小丫头气不过将他推倒在床上君卓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浑身难受得要命,双手紧紧地揪住床单,忽然手劲一松轻轻闭上了眼.“喂!你可别死啊?要不,我不就白救你了嘛?”小丫头急道说着替君卓把了把脉,脸上浮出了笑意“怎么样?”刘辰翁问“放心!他死不了,他的生命力特别的顽强。不过他得配合治疗,否则,就会拖很久才能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刘辰翁道:“小二,把药给我,你先下去吧。”
小二走了出去,刘辰翁替君卓喂药那日傍晚,刘辰翁对着夕阳,伫立着,似叹且叹、似思且虑直到月儿升起,星辰布满天空直到晨鸡破晓,小丫头站在了他的身后:“东家!”小丫头开心的声音丝毫吸引不了刘辰翁那一脸的惆怅,悠悠的,他叹了口气,定定的看着小丫头,又像是看另一个遥不可及,‘是啊,小丫头的笑容不就是遥不可及的吗?’他又像是在问自己“我想出家!”刘辰翁茫然却又略带笑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