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说的是那样哀伤,是那样祈求的模样,离落还是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不解的看着他,她在猜测他是谁,是不是她要找的人,是不是那个可能已经遗忘的人了。
最后,孟煦说:“离落,他就是你要找的人。他就是……就是你亲生爸爸。”
于是,离落看着大家都望着她的眼神,突然害怕了,轻声地说:“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我父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都已经要被遗忘的寻找,却突然出现,这样的害怕,让人心慌。离落转头看着那个人,问道:“你叫什么?”
“钱育。”
离落沉思了好久,才说道:“你不是的,我爸爸叫浅玮。”
她说的是那么坚定,仿佛要抹去这个人存在似的,钱育叹气,拉着离落,对着老太太以及旁边的人说:“我上去和她说几句。”
两人上楼之后,老太太突然狠狠的看着钱阁,严厉的说:“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不是怕你生气吗?你又不是不记得你将他赶出去的那次?”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算了吧,我还不知道您固执的很。”
“你还不得了啊?敢这么和你妈说话?”老太太瞪着眼。
孟煦笑着说:“妈,你就别生气了,人回来就好。”
“唉。”老太太叹气,说:“不晓得,那小子要跟他那闺女说些什么。”
“事情总是要交代明白的。”钱阁吃着饭,闷闷说着。
楼下三人都希望有着一个好的结果,然而楼上却是一片安静,又或许是沉寂。
站在阳台上的钱育,抽了三只烟之后,才走了进来,坐在离落旁边说:“我可以简单的给你讲个故事吗?”
见离落点头,钱育才回忆似的说道:“年轻的时候,总是会犯下一些不可饶恕的错误,然而却总是害了他人。其实,我很对不起你妈,我也知道你妈恨我,也不稀罕我的愧疚,即使她已经去了。”
离落看着钱育叹了一口气,才简单的说出故事的情节:“其实,我只是个很晦气的私生子,所以,那个时候,和你妈交往时,我还叫浅玮。后来,被接回来了,我就改了姓名。”
“你是单单奶奶的儿子?”
“可以算是,也可以算不是。”
“怎么说?”
“我是从十九岁来到她家的。我是她的女婿。”
离落不得不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可思议的问道:“你说什么?”
钱育笑了笑,说:“我娶了她家的女儿。”
离落还想问什么,却被钱育止住,他说:“是叫离落没错吧?如果你还不相信,我们可以去验DNA。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因为我还没有准备好。但是你放心,我会尽量处理好自己的情绪,让你尽快的知道所有的一切。好吗?”
无可奈何,离落只能点头。她并未有想象中那么喜悦,因为她在等待着答案。但是,看着走在前面的背影,她又一瞬间觉得,这个至少还在爱着她的。他那么努力的帮助她,那么努力的寻找她,难道不是爱着她的吗?或许,他还在爱着妈妈的?只是当时被现实所逼而已。
也希望真的是这样,那样,即使被抛弃了这么久,即使受了这么多的苦,也不会觉得很难受。
当晚,离落被留了下来,于是她走到窗户口打了一个电话给金奶奶,通知一下晚上不回去了。收起电话,就看见钱育端着咖啡走了过来,站在离落旁边,突然感叹地说:“我没有想到我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就像那个年纪的我一样。”
离落不说话,转头只是看向窗户外,钱育见此,只好又说:“回去睡觉吧,别冻着了。”
她慢一拍的点头,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时之间,她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意外,打的她措手不及,甚至无力还手,任凭他人怎么折磨。
隔天,老宅却迎来一些人,离落洗漱好,下来的时候,楼下已经热闹非凡,一边下楼,一边打量着,却发现尽是老太太家的亲人。而钱育正坐在中间,笑着跟他们说话。
孟煦看见离落下来,说:“快来快来,给你认识一下。”
于是在她的介绍下,离落认识了一些所谓的亲戚。
中午吃饭的时候,是一大家子人,餐桌上,有说有笑的。大部分都是亲戚在询问钱育这几年过的好不好,去了哪里,哪里又怎么样。
看着钱育一一笑着回答,离落突然觉得这之间必然发生了什么。只是想不到真相来的是如此的快。
浅诚走进来的时候,本是热闹的气氛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他走近,脸上的情绪仿佛在压抑,他说:“你回来了啊?”
想不到钱育却皱起眉头,冷淡的说道:“你来到这里干什么?”
老太太见气氛如此,赶紧站起身,招呼着浅诚坐下,说:“还没有吃饭,来来,先吃饭了再说。”
离落疑惑的看着浅诚坐下,只是这一桌子的气氛却变了。
或许是人人心里的心知肚明,所以亲戚们吃完饭都一一的离开。最后只剩下浅诚和钱育坐在沙发,似乎在说着什么。离落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然后一同孟煦收拾着碗筷。然而孟煦看着那瞬间的离落,张了口,却只是叹气的闭上口。
最终,离落走出厨房时,钱育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离落走过去,才发现茶几上的烟灰缸,已经填满了好几根烟蒂,坐下看着并坐着的两人。想不到钱育却说:“离落,这是你大伯。”
不可置信,难以相信,心里有种难以言语的情感。不由的抿住嘴唇,一句话都仿佛说不出来似的。
很多事情,都是无法猜测的,就比如现在,曾经她还以为浅诚会她的亲人,但是一次次失望之后,已经放弃了,然而,到了最后,才发现,事实总是在百般曲折之后折磨人心。
忽然,浅诚恍然大悟的说道:“离落?我记起来了,是阿释的同学是不是?”
第一次她觉得,真可笑,她不说话,不点头模样,着实让坐在旁边的钱育意识到,这个身为他的女儿的女孩子,并不是像其他孩子一样。
离落最终还是在大家的目光下,叫了一声:“大伯好。”
浅诚像是感激涕零的模样,看着离落和钱育,说:“好好好,只要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
离落听闻抬头,却看见浅诚眼眶是红的,他说:“阿育啊,什么时候回家一趟吧。”
钱育又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说道:“再说吧。”
然后突然将还未燃尽的烟蒂,使劲的按进烟灰缸里,站起身,说:“我上楼一趟,有些事还要处理,失陪了。”
看着那般的身影,离落突然觉得,事情也许并不是那么简单,钱家的和浅家的关系,以及钱育和钱家的关系。
于是离落主动留下来了一天。她等着钱育来跟她说明一切,却想不到等来的是老太太。
窗外的景色在太阳落下时,渐渐被黑纱一层又一层的覆盖住。离落站在阳台上,看着明明看不尽一切的黑色,心里却想着老太太进来时,跟她说的话。
老太太说:“你不要怪你父亲,他也是迫不得已。”
那个还是花季的时候,钱育并不叫做钱育,还只是叫做一个浅玮的男孩子,表面风光帅气的他,却不知道背后隐藏的悲痛与阴谋。于是当他母亲告诉他父亲要带他离开时,他才愕然发现,很多事情都是无法选择的。
他不得不和母亲离开那个刚刚搬过去住的小城镇,也不得不离开那个年少时爱的人。忍住心痛,狠心般的用钱将她推远,转头看着她跌落在地上哭泣,心痛的何止是她一个人?
后来,他来到浅家,改名为浅育。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他并未受到浅家人的接纳,而是他的母亲为了钱将他扔给了浅家。浅家要面子,所以才同意将他归为名下,只是却从未公开这个儿子。
他的生活开始一切都不一样,奢侈却更加孤单,华丽却不得见人。渐渐随着长大,本来他以为就这样继续生活下去了,但是当他在大学遇上钱绮一时,他的人生又开始变的绚烂了。他爱着她,她也爱着他,两人甚至爱到无法分离。
只是并不是两情相悦就可以在一起。
他的父亲知道后,态度是不分明的,然而浅诚的母亲却一直反对。阻止这两人在一起,甚至发生了争执。
那一次,是他忍受到不能再忍受的地步,他瞪着眼睛,说:“你们浅家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钱多么?我根本不稀罕!”
说着就要离开,而他的亲生父亲却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说:“你走了就不要回来了!”
他立即站定,回身,突然笑着说:“我走了以后,就不会再回来。而且,我也不会再姓浅!”
浅诚看着他离开,心里突然难过,其实他并未讨厌过他,反而知道从小到大,他生活的如此艰难。
钱育离开之后,后来被钱绮一接回家。刚开始,她的家人阻止他们的交往。他对她说:“我们还是分开吧,我们这样……”
然而她却闪着泪光闪了他一耳光,说:“原来这就是你的坚持?”
“我只是舍不得你这样左右为难。”
突然她拉着他手,说:“你不是说过要改姓吗?那么你现在就去改,改成为我的姓氏!那样,你就有我的记号!”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却在她的眼泪流下来的那一刻,拥抱着她,说:“好,改了姓,我永远都是你的人。”
爱要怎么样,才能不再这么痛苦。
后来,钱绮一的母亲无可奈何还是让他们结了婚。只是幸福却是那么的短暂。结婚后的三年,两人都未一直有孩子,于是去医院检查,却查出钱绮一得了不孕症,以及癌症。即使这样,他还是依旧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她甚至要跟他离婚,他都未动摇过。也许是这样的行为,让钱绮一的家人接纳了这个身世可怜的女婿。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了,想不到浅诚的母亲却还不放过他,她找到他年轻时犯下的过错,一一向已经病危的钱绮一摊牌。那时的钱绮一,仿佛一瞬间一蹶不振,但是却从未责怪于他。然而对他好不容易接纳了的钱绮一家人,此刻无不谩骂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