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落挂了电话。手撑着下巴,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下学期的学费该怎么办?她不能就这么的放弃了学业,这是她唯一的出路,她不能放弃。她忽然想起,以前外婆跟她说过,外婆为了她存了一些钱,都被外婆藏在床底下了。
她自从回家以来,从来没有去过外婆的房间,甚至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去过了。她轻轻的推开陈旧的门,里面一股檀香的味道,幽暗幽暗的光线,让人心安。离落打开灯,才发现,床头摆放着一座如来佛,四周的桌椅摆放的也很简单。她走到床边,蹲下去,掀开床铺,果然看见了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
她将它拿了出来,上面铺满了一层一层的灰尘。
无论她怎么打开,都打不开,钥匙也找不到。最后她只能到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将锁硬生生的撬开了。掀开铁盖的那一刻,离落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些一张有一张的沾满油脂破旧的小额纸币,还有一些零碎的硬币。
她不知道该做出如何的反应,又好像任何的反应都来不及表达出她此刻的难受。
她忽然明白,这个世界有多少人为了她活着,为了她付出,如果她活不出一片精彩世界,她实在有愧于这些对她好的人。她合上铁盖,拿着它,出了外婆的房间。
第二天,她去银行换钱。当她拿出这些脏兮兮的纸币和硬币的时候,明显看见那些人脸上的不屑,可是她不在乎。当拿起一张又一张崭新的一百元的时候,她没有想到外婆足足为她幸苦了这么多。一万三千四百二十六元,究竟花了多少个日夜?
她心酸的不行,可是,却又不能怎么样。
贺继再次来到离落家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开学的时候。离落在房间里整理东西,听见有人敲门。跑到院子,打开门,笑道问:“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哦,没什么,就是我妈叫我拿点咸菜给你。”
离落接过,开了门,让他进来,却发现他只是站在门口,离落抬头问道:“你怎么了?不进来坐坐?”
贺继看了看离落,说:“不了,那我走了。”
离落看着贺继的背影,慢慢的关上门,她不知道贺继怎么了,为什么一下对她的态度变成这样。
去学校的那天,菲岢打了电话过来,问离落需不需要来接,离落笑着拒绝了。拉着行李,带上钥匙和地产证,还有那一万多块钱,回头看了一眼,失望的转过身离开了,她记得每一次她去学校的时候,她都会看见外婆站在家门口跟她挥手,而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她忽然想起了造化弄人这四个字,她自嘲的笑了笑。
她没想到的时候,她刚下车,就看见了粟光。她愣了愣,看着粟光走近。
粟光说:“我送你回学校。”
离落诧异的“啊”了一声,愣愣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粟光自顾自地接过离落的行李,朝着他的车子走去,走到一半,发现离落没跟上,回头说:“还不快走?”
离落坐在副驾座上,始终都还没有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觉得莫名其妙的很。
粟光把离落送到学校,就离开了。
而离落更是不解,仿佛他是专门来接送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离落拉着行李箱,却发现学校大门口站着季雅。季雅环抱着手臂,笑着看着离落,然后走过来说:“嗨!刚来啊?”
“啊,是啊。”
“你男朋友?”季雅指着那辆车子离开的方向。
离落随着她的手指看去,原来是粟光离开的方向,着急的辩解道:“啊?不是,不是,就是我朋友的朋友。”
“哦。”季雅双眼笑容的,口气却淡淡的应道。
“那个我先进去了。”
“嗯,好的。”
离落拉着行李绕过季雅,匆匆离去,却还是能感觉到那双眼神的存在。她忽然想起了戚苍蓝说的那些话。季雅果然是个不好惹的人。
离落回了宿舍,整理好了床铺,然后又出去了交了学费,再回宿舍的时候,正好看见,菲岢正在开门。
离落轻轻跑过去,准备吓吓她,却没想到,倒是菲岢就转身看见了离落,然后笑着说:“怎么?还想吓我?”
“可是吓不倒你呢。”
离落跟着菲岢走进寝室,然后说:“你在寒假减肥了吧?都瘦了好多哦…”
菲岢听闻,回头看了一下离落,说:“你自己不也是?”
离落怔了怔,说:“你还没去交学费吧?那边走可多了。”
菲岢正好床铺说:“嗯。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不久。”
“哦。”
离落突然觉得,这个寒假让很多人都长大了。比如现在的菲岢,不再是往常的那个菲岢,只是忽然觉得她长大了,而离落却也清楚在这个寒假里,她也长大了。所以不得不去承担起一些责任。
日子又如往常一样,上课,下课,然后又上课,下课。突然有一天,离落对菲岢说:“我想搬出去住了。”
“什么?”菲岢不可置信的问道。
离落低着头沉默不语。
菲岢好半天才缓过神,说:“你知道的,学校不准高一的搬出去住的。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搬出去?”
“我,对不起。菲岢,不是因为你,只是因为我家自己的事。”离落为难的说。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菲岢突然想起了过年的时候,离落打来的那通电话。
“没有…唉,算了。”
菲岢看着离落那副心不在焉的表情,也没有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变扭,变扭为什么离落有困难不告诉她。她想,她们是朋友,应该是什么话都不说的。可是,转念一想,她自己不也是有些事没有告诉离落吗?
离落听了菲岢的话,突然明白,自己真的是无能为力,无能为力的养活自己。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不能搬出去,不能去打工。也只有偷偷的半夜出去,半夜打工,即使这样很累。
那天,离落独自一人,去了KFC,征聘了服务员,是晚班的,只有这样,她才能有钱为下学期续读。也是从那一天开始,菲岢发现离落离她越来越远,她知道离落不回来的原因,想当初离落告诉她,要去打工的时候她惊的不得了,可是无论怎么说,都劝说不了离落,最终只能说,要她自己小心点。每天夜晚。她看着空空的床铺,心里都特别难过。
很多人,都开始发现,这学期许多人都开始变化了。比如,浅释。莫以安开始注意到浅释的低调,不再像以前一样的活泼,好似越来越深沉。他忽然想起了徐格对他说的话。他说,莫以安啊,我怎么发现浅释越来越像你了啊?
莫以安闻声,看了看坐在前面的浅释,不可否认。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站在什么立场去关心。
离落开始渐渐消瘦起来,眼圈也越来越重,可是她没有办法。她明白所谓的生活,不过就是钱的附属品。没有钱,根本不能去生活。
粟光再次来找离落的时候,已经是离开学已经有了一个月了。然而,后来的离落曾想过,宁愿那次不去见粟光。
粟光打电话来的时候,离落正回宿舍,准备把书放下,然后去打工。
“喂?”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粟光的语气似乎很严肃。
“哦。好的。”
离落一边向大门口走去。一边猜测会是什么事,让粟光这个时候过来。
远远的就看见那个靠在车外,点着烟的男人。离落走过去,问道:“什么事?”
“上车。”粟光,说完,扔掉烟头,然后上车。
“啊?要去哪里?”离落疑惑的问道。
“上车。”粟光回过头,严肃的又说了一边。
离落“哦”一声,乖乖的上车,她想她还是给KFC的经理打个电话,请个假好了。透过反光镜,看见粟光你眉宇间的烦恼,她开始打电话。
等离落合上电话的时候,粟光已经把车停在人群稀少的路边,然后又抽出一根烟,手上的动作却又一顿,又把烟放了回去,然后沉默不语。
离落看着这一系列的动作,说:“你抽吧,我不介意的。”
粟光只是打开窗户,然后淡淡的说:“不了。”顿了顿,继续说:“我今天,只是跟你说一个事,你要有心里准备。”
“什么事?”离落被他的话,紧张起来。手指不自觉的扣住前面的安全带。
“戚苍蓝死了。”
“什么?”离落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粟光皱着眉头,不说话。
离落抵抗着疲劳,抓着粟光的衣服说:“你开玩笑的吧?你一定在骗我,一定…哈哈哈…”可是再怎么笑,眼泪还是肆意的流淌出来。
“离落,你冷静点。”
“我冷静?你要我怎么去冷静?”离落眼红的,像是仇恨般的瞪着他。
那一刻,粟光被离落指责的眼神吓到了,也伤到了。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死?你说过的,她只是坐几年牢的,你说过你会保着她的…你说的…”
眼泪是怎么倾覆她整个面孔,她不再记得,她熬不住日日夜夜的幸苦,在眼泪中,昏倒。
再次醒来,睁开眼都是苍白,消炎水的味道充斥着整个鼻翼。她刚想坐起来,却又头晕的倒了下去,头重重的倒在白色的枕头上,看着依旧是白色的天花板。粟光提着早点,来到床边,低头,看见离落睁开眼,轻声的问道:“醒了?”
好半天,离落才看清那个面孔,不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那张漂亮的面孔。
“我买了粥,要吃吗?”粟光问道。
离落张了张口,却发现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抬起手,撑着后面,想要起身,却怎么也无法用力。粟光连忙扶着她,并在她身后垫了一个枕头。等一切都弄好,才发现离落迷茫的看着自己。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
离落咳了咳嗓子,声音沙哑的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粟光的手一僵,说:“自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骗我!”离落情绪激动的叫喊着。
“你冷静点,离落!”粟光冷吼着。
离落抬起头,看着站在床边的粟光,眼红的看着。
“你冷静点,你先听我说。”粟光叹气无奈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