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只是掉在了一个衣箱上,他顺势翻个跟头,站了起来,往前跨了几步,弯下腰低低地蹲在地上,右手握住枪瞄准了目标。他嘴唇紧闭,手由于用劲过度而发抖。
透过准星看去,那双鼠眼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地乱窜。这把漆黑的手枪刚好竖在了那两个家伙的中央。
“别动!”邦德大喝一声,猛地站起身来。这突如其来的吼声让屋里的人都愣住了。现在他已完全控制了局面。黑洞洞的枪口已说明了一切。
“谁让你来的?”大胖子怒气冲冲地问道,“这里没你的事。”从他的语词中判断,这个家伙还没搞清楚他来此的目的,只是半信半疑,并没感到有什么紧张,也看不出惊讶。
“是来凑热闹的吗?”那家伙又补充了一句。
大胖子穿着短袖衬衣,坐在穿衣镜旁的凳子上,满脸都是汗水,一双老鼠眼睛不停地眨巴。凯丝坐在离大胖子很近的一只皮面矮凳上,身上的衣服已经都被扒光了,只剩下一条肉色的紧身裤。大胖子那肥壮的大腿紧紧压在她的双膝上。她的脸上有红红的手印,肯定是挨了巴掌。她转过身来看着邦德,眼神有些茫然,两片嘴唇大张着,似乎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长着一绺白发的家伙在床上躺着休息。他用一只手腕撑起身体,另一只手则准备从腋下的枪套里抽枪。他目光呆滞地望着邦德,两片嘴唇咧着,像极了信箱缝。他用牙齿紧紧咬着一根牙签,就像是毒蛇口中的舌头。
邦德的枪口正对着这两个人的中央,眼睛没有片刻离开这两个人。“凯丝,跪下,慢慢离开那个人。低下头到屋子中央来。”他说,声音听起来既紧张又低沉。
他并没有去看她,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那两个家伙,他们依然一个坐在凳子上,一个躺在床上。凯丝慢慢脱离了射击范围。
“詹姆斯,我好了。”她的声音中既有兴奋又有希望。
“站起来,到浴室去。关上门。躺进澡盆里。”
他眯着眼睛,用余光斜视着他,看她是否在按他的吩咐做。她站起身来。这时他看到她那白皙的背上也隆起了一个通红的手掌印。她走进了浴室。吱嘎一声关上了浴室的门。
现在她不会有被四处横飞的流弹打中的危险了,也看不见那即将发生的搏斗了。
那两个家伙大概相距有五码远。邦德想,如果他们两个同时对自己发起攻击,估计他可能会吃亏。一个人要同时对付两个人,即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杀死其中的一个,也来不及阻止第二个人掏枪还击。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控制着局面。但他心里明白,只要第一颗子弹射出去,局势如何发展马上就会变得难以预料。
“四十八,六十五,八十六。”大胖子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些数字。这些都是黑话密码,是用五十多种美式足球的数字组成的。他们在用这种方式互相传递信息。同时他蹲下了身子,手非常迅速地朝腰带上的手枪伸去。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那个家伙突然来了个大转身,双腿对着邦德,通过变换身体的姿势使身体的目标变窄,以便减小中弹面积。他放在胸前的手也悄悄地伸向了掖窝。
“啪!”邦德射出了一颗子弹,因为枪上带着消音器,声音非常轻。那个有着白色头发的青年身上立刻出现了一个黑红色的窟窿。
“啪!”那个白发青年的手指轻轻地抽动了一下,临死前还不忘打一枪,子弹打到了床底下。
蹲在地上的大胖子发出惊恐地尖叫声。他抬起了头,眼睛望向邦德的枪,死死地盯着那黑黑的枪口,生怕它开火,子弹随时会打在自己身上。他还未举起枪,即使射击最多也只能打到邦德的腿部或者打到邦德背后的白墙。
“把枪扔掉!”
胖子乖乖地把手枪扔到了地毯上。
“站起来!”
大胖子听话地站了起来,吓得浑身发抖,盯着枪口的眼睛,惊恐地慢慢移向自己的手帕。
“坐下!”
邦德一直保持着高度地警惕。大胖子看了他一眼,表现的非常顺从,身子慢慢地向后转去,两手则高高地举过头顶。他慢吞吞地往回走,当走到椅子旁边时,缓缓地转过头来,似乎是要坐在椅子上。
他面朝邦德站着,把手很自然地垂下,并随意往后一甩,右手似乎比左手甩的幅度要更大一些。突然,他右手又向前挥动,一把匕首便从指尖飞了出去,屋里闪出了一道白光。
“啪。”
子弹和飞刀同时射出,从屋子划过。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躲向一边。但结果却完全不同,大胖子身子突然向后仰倒,一只手在胸口上使劲地抓着,一个劲儿地翻白眼。而邦德只是受了点轻伤,他满不在乎地往衬衣上看了一眼,刀柄在上面微微颤动,刀柄旁的血印也在逐渐扩大。
大胖子倒在了椅子上,但伴随着刺耳的断裂声,大胖子那肥胖的身体如一堆烂泥般轰然倒地。
邦德朝他看了一眼,然后便将目光转向了敞开着的舷窗。他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那被微风吹拂的窗帘,深深地吸了几口海上清新凉爽的空气。舷窗外波涛汹涌。这样的良辰美景,如今完完全全属于他和凯丝了,而那两个横七竖八躺着的家伙对此已经无福消受了。经过刚才的激烈战斗,他的神经和肌肉异常兴奋,直到很长一段时间后才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他从衬衣上拔下了飞刀,连看都没看它一眼,便用手拨开窗幔,狠命地将它扔进了漆黑深邃的大海里。他一直凝望着大海,关上了手枪的保险,把它别在了腰带上。此刻,他才突然感到右臂有些沉重。
房舱里一片狼藉。他有些不知所措,两只手下意识地在裤子上抹了抹,然后便向浴室走去,轻声叫道:“凯丝,是我。”他打开了浴室的门。
凯丝似乎没听见邦德的呼喊,两手仍然紧紧地捂着耳朵,乖乖地躺在浴缸底部。直到邦德从浴缸中把她扶起来,拥她入怀时,她都仍然不敢相信跟前的一切。她在他怀中紧紧地依偎着,用手从他的两颊一直慢慢地摸到胸膛,似乎是在证实这一切并不是梦。
当她的手触到他受伤的肋骨时,他微微朝一边闪了一下。她马上挣脱出了他的怀抱,仔细地看着他的面部以及被血迹染红的手指和衬衣。
“天哪,你受伤了。”她惊叫起来,但马上就又清醒了。她帮他脱掉了衬衣,用肥皂和清水洗净了伤口,又找来了死者的剃刀,将干毛巾割成了几条,帮他把伤口包了起来。
邦德帮她捡起了扔在地板上的衣服,并递给了她,让她仍然在浴室里呆着。她在浴室中所要做,就是尽量擦掉她可能留下的所有指纹,他则要回到舱室中,收拾一下现场。
她亮晶晶的大眼睛使劲地睁着,木然地站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在邦德吻她时,她也是愣愣的。
邦德宽慰地朝她笑了笑,然后走出了浴室,随手关上了门。他要着手清理现场了。首先他仔细地思考了一下他要干的活儿和干活儿的顺序,一切都要以轮船在南安普顿靠岸时警察来这里调查的着眼点和想法为依据。
他先将沾有血迹的衬衣脱掉了,然后找来一只烟灰缸裹在里面,把它们从舷窗扔进了大海。他又从衣袋里取出来一块手帕,裹在手上,打开衣柜的抽屉,从里面找到了白发青年的一件白衬衣。他穿上这件白衬衣后,又站在房间里想了好长时间。然后他费劲儿地抱起大胖子,将他放在了椅子上,又把他的衬衣脱去,拿到舱口边,从腰上拔出手枪,对着衬衣胸口部位的小孔又开了一枪。这样一来,在衬衣枪孔的四周就出现了一圈火花熏烟,看上去就像是自杀的。做完这一切,他又将衬衣给大胖子重新穿好,仔细地擦掉枪上的指纹,然后将枪柄在死者右手指上摩擦了几下,又把枪塞进了他的手里,并让他的食指扣在扳机上。
他稍事休息,然后走到门背后,取下了吉德的上衣,把它套在了吉德的身上,又将尸体吃力地拖到了舷窗的下端,费劲地扛起来,从舷窗孔仍进了大海里。
邦德用手帕把刚才触摸到的舷窗边缘的手印擦掉,喘着气再次打量了一下小屋周围。他又走到小方桌旁,将其掀翻,让桌上的扑克牌散落一地。他又掏出大胖子裤子口袋里的钞票,与纸牌混在了一起。
经过这样的一番布置,案子似乎就已真相大白了。只有吉德射进床铺底下的子弹似乎没有恰当的解释,但也可以被看作是在搏斗中不小心飞出的流弹。他的手枪里一共射出了三颗子弹,地上的弹壳正好也是三颗。其中两发已射进了吉德的身体。现在他可以拿走床上的白床单了。但如何解释这一损失呢?也许警方会认为床单被温特拿来裹吉德的尸体了,并且一同丢进了海里。温特因为打牌冲突,误杀了同伴,事后自己追悔莫及,觉得没法交待,于是便举枪自杀了。
邦德想,他的这个布置在警察到来之前,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而等到他们上船来检查时,他和凯丝早就已经离开轮船,远走高飞了。现场唯一的证据只有邦德的那支手枪。但这种枪和英国情报局外勤人员用的所有枪都一样,没有任何可以区分的序号。
他整理完这一切后,叹了口气,拿上床单,让凯丝悄悄地返回了自己的房间。最后他又割断了吊在舷窗外的床单,收拢起屋内多余的枪、子弹夹和枪背带,将它们一起抛入了大海。
当邦德穿过房舱往浴室走时,看了看躺在椅子上的死尸,他朝上翻着白眼,仿佛在对他说:“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但你给我的死亡却真的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