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瞄了一眼塔吉妮娜,见她面色苍白,眼睛里好像在乞求着他,快些带她离开这个讨厌的家伙。于是邦德说:“咱们去吃午饭吧?”塔吉妮娜立刻站了起来,“你也去吧,纳什?”
纳什上尉也站起身来,说:“我已吃过了,谢谢。老兄,我想到乘务员那儿转转,总得……”说着,他做了个点钞票的动作。
“这事用不着担心,”邦德附和道,一只手取下沉重的小箱子,另一只手为纳什打开了门。说:“一会儿见。”
纳什走到过道里,说:“好,我希望如此,老兄。”说完,他便向左一转,沿着过道朝车尾大步走去。列车晃动得很厉害,他却双手插在裤兜里稳稳地走着,后脑勺上的金发一闪一闪。
邦德与塔吉妮娜向餐车走去。过道中到处都是度完假后回家的旅客。在三等车厢的过道里,人们坐在自己的行李上一边聊天,一边吃着桔子和夹有香肠的硬面包。当他们挤过人群时,男士们纷纷把眼光投向塔吉妮娜,而女士们却直勾勾地看着邦德,想着自己是否能得到他的爱。
在餐桌边就坐后,他们点了些吃的和一瓶基安蒂红葡萄酒。这时美味的小吃推来了,塔吉妮娜这才打起了精神。
“那人真可笑,”邦德看着正挑着美味小吃的塔吉妮娜说道,“不过,不管怎样,我还是很高兴他的到来,至少我现在可以好好地睡觉了。回去后,我一定得找时间睡上一个星期。”
“我不喜欢他。”塔吉妮娜冷冷地说,“他一点修养都没有,我不相信他的眼睛。”
邦德笑着说:“在你看来,大概每个男人都很野蛮吧。”
“胡说,你就不是这样。你以前认识他吗?”
“不认识。但他是我们公司来的人。”
“他叫什么来着?”
“纳什,诺曼·纳什。”
“N、A、S、H,是不是?”她拼了出来。
“是的。”
塔吉妮娜一脸疑惑。“你知道这个词在俄语里是什么意思?它的意思是‘我们的’。在苏联,只要是自己人,就叫‘纳什’。凡是‘他们的’,也就是敌人,都叫‘斯韦’。这人名字叫‘纳什’,总觉得是他们一伙的。”
邦德又笑了。“真有你的,塔尼亚。只要你不喜欢难,准能想出一大堆怪怪的理由来讨厌他。在英国,‘纳什’这个名字再普通不过啦。他不会怎样的。他身强力壮,正好当我们的保镖。”
塔吉妮娜扮了个鬼脸,继续吃午饭。
意大利干面上来了,还有葡萄酒,还有美味的炸鸡块,“噢,太丰盛了!”塔吉妮娜说道,“自从从苏联出来我的肚子就总是饱饱的,”她的眼睛睁着,“你不能让我太胖了,詹姆斯,我吃多了,你要打我!”
“那是当然,我会打你!”
塔吉妮娜拧着他的鼻子,他感觉到她的脚踝在亲吻他,大眼睛严厉地瞪着他,装着端庄的样子,“快结账,我觉得困了!”
火车驶进了麦斯雀,这里是运河的源头。装满了蔬菜的狭长的小船慢慢地沿着平静的水面向镇里划去。
“马上就到威尼斯了,想不想看看水城风光?”邦德建议道。
“那还要到下一站呢!我可以改天去威尼斯玩的。现在,我只想要你爱我,詹姆斯,来吧,亲爱的。”塔吉妮娜倚在他身上喃喃道:“来吧,给我想要的,我们没多长时间了!”
窗外传来阵阵海的涛声,室内的窗帘随风轻拂。地板上又散乱地堆着两堆衣服,两个喘着粗气的身体倒在长椅上,慢慢游移的手臂,随着列车的晃荡,包厢内爱浪翻滚,直到威尼斯。
列车穿过了帕多瓦和维琴察,来到了维罗纳站。这里晚霞满天,壮美得难以置信。过道上响起的铃声把他们吵醒了。邦德穿好衣服,走上过道,倚住栏杆。他眺望着伦巴第平原上渐渐消失的霞光,心里想着塔吉妮娜和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黑暗中,纳什的脸悄悄地滑到他身旁,他碰了他的胳膊一下:“老兄,我发现车上有条尾巴。”他轻声说道。
邦德听了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他早就想过,如果要出事的话,只可能在今天晚上。他便随意地问:“是什么人?”
“现在还没搞清他的真实姓名,但这个人以前来过的里雅斯特一两次。好像是阿尔巴尼亚派来的,估计是那儿的情报站的站长。他持的是美国护照,化名‘威尔伯·弗兰克斯’,银行家。他住在隔壁的9号包厢。老兄,我敢肯定就是他。”
邦德看了他那张大脸上的眼睛一眼,一束红光又在眼睛中一闪即逝。
“既然你认出了他,当然是件好事。今天晚上可能会出事儿。从现在起,你别再走开了。我们得保护好那位姑娘。”
“我也是这么想的,老兄。”
他们一起吃了晚餐,这真是一个沉闷的晚餐,他们谁也没讲什么话。纳什坐在塔尼亚旁边,盯着他的盘子,他一手拿着餐刀,笨拙的就像握着一支钢笔,不时地擦着他另一只手中的叉子。晚餐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他伸出手来,去拿装盐的瓶子,一下子碰翻了塔尼亚面前的一杯葡萄酒。他不停地道歉,赶紧让餐车的服务员再拿一只杯子来,接着他把那只杯子斟满了酒。
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来。塔吉妮娜不知怎的也碰翻了面前的杯子。她脸色发白,气喘吁吁。
“塔吉妮娜!”邦德的身子才起来一半,想去扶一下她,纳什则已经跳了起来抱住了她的胳膊。
“太太看来有点不舒服。”说着,他抱起塔吉妮娜,“让我把她送回包厢,你照看好东西。账单在这里。你先喝咖啡,我来照顾她。”
“我没什么,”塔吉妮娜想挣脱纳什的手,但脑子却不听使唤,嘴唇无力地抽动着,“詹姆斯,别担心,我躺一下就会好的。”她话没说完,头就垂在了纳什的肩上。纳什迅速地拦腰抱起她,向包厢走去。
邦德急躁不安地打着响指让服务员前来结账。可怜的塔吉妮娜,她太辛苦,太担惊受怕了。自已怎么就没想到她也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呢?他为自己没能很好地照顾她,为自己的自私而感到愧疚,幸亏有纳什在帮忙。尽管他样子粗俗,但干些体力活还是把好手。
邦德付了账后,拎起沉重的小箱子,匆匆忙忙地挤出餐车。
他在“7”号门上轻轻地敲了一下。纳什打开门,走了出来。他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着“禁声”的手势,接着反身关上了房门,“估计她有点头晕,”他说,“现在好了,老兄,我想这姑娘大概是太紧张了。”
邦德点了点头,走进了包厢。塔吉妮娜的一只毫无血色的手耷拉在她的黑貂皮大衣下。邦德走上前去,站在下铺上,把那只冰凉的手放进她的大衣里。她好像毫无知觉。
还是让她先睡上一觉。邦德想着,走出了包厢。
纳什盯着邦德,目光空洞。“喂,咱们也该歇会儿了。我正好带了本书,”他晃了晃手中的书,“是《战争与和平》,我已经读了有一年的时间了。你先睡吧,老兄,你看起来实在太累了,眼皮都在打架。我先看书,支持不住的时候再叫醒你”说着,他又朝9号车厢努了努嘴说道:“那家伙还没有动静,但他肯定不会那么傻的。”他停顿了一下,“顺便问一下,带家伙了吗,老兄?”
“带了,你没带?”
纳什一副抱歉的样子:“没带。家里倒有把‘鲁格尔’,只是我嫌它太大了,带起来不方便。”
“好吧,”邦德极不情愿地说,“那你先用我的,走,咱们进屋吧。”
他们走进包厢。邦德关上房门,拔出了枪,交到纳什手中。“一共八发子弹,已上了保险。”他低声说道。
纳什接过枪,老练地在手上掂了一下,拉开子弹匣,检查了一下,又把它装上。
邦德最讨厌看到别人摆弄他的枪。没有了枪,他感到失去了主要战斗力和防卫能力。他生硬地说:“威力是差了点儿,但装好了子弹,照样能把人打死。”
纳什点了点头,收起枪,在下铺靠窗口的地方坐下来。“我就坐在这里,”他低声说:“这位置不错!”他挪动了一下身子,把书放在了大腿上。
邦德脱下外衣,解开领带,把它们放在了旁边的铺位上。接着又把装有密码机的箱子和他的那只特制的公文包也放在了铺位上。他头靠着枕头上,脚搭在那只箱子上,拿起一本《散步者》杂志。不过还没看几页,他就觉得他的注意力集中不起来,他实在太困了,于是他把杂志扔在铺头,合上了眼睛。他能就这样睡吗?他们不要再采取一套预防措施吗?。
楔子!邦德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几个楔子,下了铺,把那两扇门牢牢地楔住,然后才回到铺上,关掉了床头灯。
紫色的夜灯发出柔和的光
“谢谢,老兄”纳什上尉轻轻地说道。
列车吼叫一声,驶进了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