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谢谢。”詹姆期·邦德自己点燃了烟,“不,我要谈的事情与本地没有任何关系。我来这里是想请你回忆一下战争结束期间你在秘密警察局工作的事情。”詹姆斯·邦德停了一下,小心地直视着他说,“尤其是在综合事务局工作的那段时间。”
突然,思迈尔斯少校大笑了起来。他早该料到这个,但他最不想听到的也是这个。
少校爆发出的笑声就像自己被刺伤般痛苦:“噢,天啊!是。好一个综合事务局。那根本是在逢场作戏。”他又大声笑了起来,心都感觉在绞痛,好像有一股压力向他扑来,强压着他。他的整个胸膛仿佛要爆炸一般。他把手伸进裤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拧开盖子,倒出一片白色药片,然后张嘴把药片压到舌头下面。邦德眯着眼睛紧张地盯着思迈尔斯。这样子让少校感觉很开心。“呵,不会有事的,亲爱的伙计,这可不是毒药。”他停顿了一下,又问道,“你知道酒精中毒的滋味吗?不知道吧?昨天晚上,在牙买加旅馆里有一个宴会。我一时高兴,喝太多了。确实,我不该总是认为自己会一直二十五岁。好了,我们言归正传,谈谈综合事务局的问题吧。我想,我们那时的工作人员到现在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人了。”那股钻心似的疼痛已经感觉不到了。
“我想,你的问题应该和我参加编写的《行政史》有关系吧?”
詹姆斯·邦德看着他的烟头说,“不全是。”
“你知道的,《战争卷》中有关综合事务局的部分大多是我写的。但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知现在是否还要增添什么。”
“能谈一下你在蒂罗尔的行动吗?就是那个距基茨比厄尔东有一英里远,叫做上奥拉赫河的地方?”
这个地方多年来始终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思迈尔斯少校停了一下,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然后他说道,“那倒真是件愉快的事情。可能你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残酷的血腥场面。那些恶棍,那些盖世太保,全是些贪婪的醉鬼。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妇。不过他们的工作还不错,他们都把档案保存得很好,并且毫无怨言地全部交出来。我想,他们大概是指望着能对他们宽大处理。对这些人进行了预审后,我们便把他们都运到慕尼黑兵营。最近,我听到过一些关于他们的消息。他们大多都因战争罪被判处绞刑。把文件交到萨尔茨堡的总部后,我们就去米特西尔峡谷追击另一帮匪徒。”思迈尔斯少校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酒,点着了烟。他抬起头来对着邦德说,“这就是这件事的前前后后。”
“我记得,那时你是2号。指挥官是来自巴顿部队的金上校,他是个美国人。”
“是的。一个非常标致的伙计,留着小胡子,看着不像美国人。他每天都只知道喝酒,真是一个有教养的家伙。”
“在那次行动的报告中他写道,因为你是随军的德国专家,他就把所有的文件都交给你做初步整理。后来,你把这些东西交给了他,并附有你的评注,是这样吧?”邦德停了一下又说道,“都是这样吗,每一份?”
思迈尔斯少校不乐意直截了当地回答邦德提的问题。
他说,“是的。那些文件大部分都是一些名单和反间谍的内幕事实。萨尔茨堡的反间谍组织对这些材料非常满意,这给他们提供了丰富的新线索。我猜想,这些文件对纽伦堡审判起了很大的作用。啊,对了!”思迈尔斯少校一时沉浸在往事中,露出十分亲切的样子。“那可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我和综合事务局的小分队把每个地方都跑遍了,一路喝酒,玩乐,真是太爽了!”
说着说着,思迈尔斯少校沉入到对往事的回忆中,说话时也不再那么警惕。
1941年,思迈尔斯自愿参加了刚成立的敌后突击队。于是他从皇家海军调到了巴顿领导的盟军司令部。他的母亲来自德国海德堡,因此他的德语非常出色。这使他在突击队中成为一个高级审讯员。虽然这个工作不是很引人注目,但这使得他有幸参加了那场战争并且不会因为直接上战场而留下伤残。由于出色的工作,他得到了帝国勋章。这可以说是在战争后期的最高嘉奖之一。只有少数人能获得。
战争后期,为了打败德国,盟军司令部和秘密情报局共同组建了综合事务局。思迈尔斯少校当时被授予中校的临时军衔,任务是带领一支小分队,在德国即将崩溃时肃清盖世太保和德国谍报局的残余。而美国战略情报局听说这一计划后,坚持要参加这一行动,并要求负责处理美军前线战区的情况。结果在德军投降那天,一共有六支部队,深入德国和奥地利。他们每二十个人为一队,每队都配备了一辆装甲车、一辆无线电通讯车、六辆吉普车和三辆货车,由盟军最高指挥部里的英美联合司令部统一指挥。司令部负责向他们提供科学情报调查处、侦察部队和美国战略情报局的情报。
思迈尔斯少校当时在被派往蒂罗尔的一小队里是第二号人物。蒂罗尔里面有很多极其隐蔽的藏身之所,盖世太保可以利用这里偷渡到意大利或是逃出欧洲,因此那里被称为一号避难地。正像思迈尔斯少校刚才所说,他们小分队在那里的工作非常顺利,并且有很多机会去寻欢作乐。如果不是思迈尔斯少校打了两枪,那里的匪徒可以说是没有费一枪一弹就全被活捉了。
邦德装作不在意地说道:“少校,汉森·奥布欧伯森这个名字能让你回忆起过去的一些事情吧?”
思迈尔斯少校皱了皱眉头,做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很难说它能让我回忆起什么。”尽管室内温度在摄氏二十六、七度,非常凉快,但他仍然浑身直冒冷汗。
“那我再给你一些提示吧!就是那些文件交给你审阅的那天,你要求你住的迪芬布鲁纳旅馆给你找一个优秀的熟悉基茨比厄尔的高山向导。旅馆于是建议你找奥布欧伯森。第二天,你请了一天假,是向盟军司令部请的假。第三天一大早你就到了奥布欧伯森的小屋,并且秘密拘留了他,用吉普车带走了他。回忆起来了吗?这都是事实吗?” 听到“那我再给你一些提示”这句话,思迈尔斯少校感到熟悉极了。过去他试图套出德国特工的口供时,经常使用这类语言。而现在他自己正处于被审问的地位,可千万不要慌手慌脚,要沉住气。这些年他天天担心,夜夜害怕的事情现在就出现在面前。他曾经多次模似过类似的审讯,也准备过多方面的对策。思迈尔斯少校摇摇头说:“我恐怕记不清。”
“他是一个瘸了一条腿、头发灰白的人,还会说一点英语,战前曾经是滑雪教练员。”
思迈尔斯少校强装镇定地看着对面那双冷峻而明亮的眼睛,“不好意思,我实在没有印象。”
邦德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蓝色的小本子,翻了一下,抬起头接着说,“那时,你使用的是一支0.45英寸的威伯利手枪,编号是8967/362,是吗?”
“是的,它是一支威伯利手枪,十分笨重。要是那枪拥有现在格尔或是更优秀的伯雷塔手枪的特点就好了。枪身的号码我不记得了。” “号码绝对正确。”邦德说,“我核查过你领枪以及退枪时候的手续单。那两张单子上都有你的签名。”
思迈尔斯少校只好耸耸肩说道,“好吧,照你所说那枪肯定是我的了。可是……”他的声音显出了不耐烦和愤怒的语气,“如果我可以问一下,请告诉我你问的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邦德用带着挑战性的眼光看着他,但语气仍旧温和地说,“思迈尔斯,我的意思你再清楚不过了。”他停了一下,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听我说,我现在去花园,十分钟内你好好回想一下,再认真答复我。”
随后,邦德又严肃地补充道:“对你来说,若是自己把真相说出来,那事情就简单多了。”他走到通往花园的门边,又转过身说:“这问题能否讲清顶多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是吧?你应该知道的,昨天我和傅家兄弟交谈过。”说完后,他向外面的草坪走过去。
邦德出去以后,思迈尔斯少校觉得身上的压力减轻了许多,至少那种绞尽脑汁地编故事和千方百计地推脱暂时结束了。若是这个叫邦德的人见过傅家兄弟,那他们肯定把一切都告诉他了。他们是不敢和政府的人作对的。更何况,他们那里现存的金砖顶多只有六英寸了。
思迈尔斯站了起来,来到琳琅满目的餐柜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姜汁酒和白兰地。趁还有一些时间,他要纵欲快乐一下!以后可能不会再有这样的快乐了。他回到椅子里,点燃了今天的第二十支香烟。他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他如果能用一小时摆脱这个讨厌的人,那他还会有足够的时间与他的鱼儿玩一玩。他坐下来饮着酒,整理着自己的思绪,逼着自己回忆那个昔日的岁月。
迪芬布鲁纳旅馆有一间较大的房间,里面放着两张床。其中一张没有睡人,上面散乱地堆着一叠叠黄灰色的文件。思迈尔斯正在整理这些文件。
文件太多了,因此他只能挑出一些典型的材料,尤其是那些标有“司令部”或“绝密”的红头文件。这种文件不是太多,主要是一些关于德国政府要员、或是窃听到的盟军密码和秘密据点的位置的绝密资料。这些自然是一分队的重要目标。在仔细审阅这些文件时,思迈尔斯少校心里总是非常激动。
文件中提到的食物、枪支、谍报记录、爆破器材以及盖世太保全体工作人员的档案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财富!
一天,他在翻阅这些资料时,突然找到了一个用红蜡密封的信封,信封上写着:“非特殊情况,不得拆封”。他拆开后,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纸。
纸上没有任何签名,只是寥寥写了几个字。上部分写着:“经费”,下部分写着:“荒僻的凯撒山里面,弗兰茨斯坎纳哨所往东一百米左右石丘里藏着一个子弹箱,里面装有两块金砖。”并附有一张标明金砖大小的表格。
照着这张表格,每块金砖都差不多有两块普通砖头大。一个普通的含金量仅十八克拉左右的金制硬币就值二三英镑。那么,这绝对是一笔横财!他有些不知所措,但表现得却相当冷静沉着。为了防止他人闯进来,他立刻划了一根火柴燃烧了那张纸和信封,把灰烬弄碎后丢进厕所冲走。
他拿出奥地利的大比例军用地图,迅速找到了弗兰茨斯坎尔哨所。在地图上看,它位于凯撒山东麓最高峰下面一个人迹罕见的马蹄形状的隐蔽的地方。
在基茨比厄尔以北,巨大的齿状岩石山脉构成了一道恐怖的保护网。那个石堆应该就在那里,他用手在地图上点了点。整个距离不过十英里,但那五小时的山路可不是轻易就能过的。
正如邦德刚才描述的那样,他一大早来到奥布欧伯森的房间,拘留了他,并对那些家属说道,他要把奥布欧伯森带往慕尼黑的审讯基地。若是审讯后发现奥布欧伯森过去没有给德国人效劳过,在一周内他就可以回家。但如果家属要吵闹滋事,那只会给奥布欧伯森带来麻烦。思迈尔斯没有告诉他们他的名字,来之前也去掉了他吉普车的车号。二十四小时过后,他所在的一分队就要出发了。之后纷乱的接管状况会让此事消声灭迹。
一会儿过后,奥布欧伯森便恢复了镇定。他真是个相当不错的老伙计。思迈尔斯老练地谈着奥布欧伯森所熟悉的滑雪和登山事项。不一会儿,他们便成为了好朋友。之后他们沿着凯撒山来到了库夫施泰因。思迈尔斯开车开得很慢,并且不断对曙光下的山峰大为赞美。最后,他把车子拐进了一条杂草丛生的林间小道。他转过身来,对奥布欧伯森说道,“奥布欧伯森,我们有很多相似的兴趣。通过与你的交流,我相信你没有为**做过任何事。现在,我把我的计划告诉你。我们今天爬凯撒山,然后我送你回到基茨比厄尔,之后向我的上司报告,就说你已经在慕尼黑被审查过了。”他开心地笑着说,“这样,你看行吗?”
奥布欧伯森流下了激动的泪水。思迈尔斯少校可真够朋友。对于一个敌占区的人来说,他哪里能有什么证件能证明自己是爱国公民呢?思迈尔斯少校的签名是最有分量的。
他努力地对思迈尔斯少校表示感谢,吉普车随后开上了一条远离大道的小路。他们下了车,穿过山脚下的松树林,准备向高山攀登。
思迈尔斯做好了所有的登山准备工作。他穿着一件军用夹克衫,一条短裤以及一双美国伞兵用的结实的橡皮底靴子。他身上唯一的负担便是那支威伯利手枪。但是,枪是一定要带上的,毕竟奥布欧伯森是一个敌人,而且到时候枪还要发挥极其重要的作用。奥布欧伯森则穿着漂亮的制服和靴子。这身衣服用于登山是很可惜的,但他毫不在意。他告诉思迈尔斯少校,上山完全用不着绳子和铁钩,并且山上还有叫作弗兰茨斯坎纳哨所的一个小屋。他们可以在那里休息。
“这样吗?”思迈尔斯少校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