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可怜的人从没想过把它们卖掉,它们是他的命根儿。可我下决心赌上一赌!我问阿本纳:‘你需要多少钱?’没想到他没有反应过来。于是我拿出支票本,随手填了一张五千美元的支票,放在他的鼻子下面。他还是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把支票折好,放进了口袋。相信吗?这家伙竟然痛哭流涕!真够女人的!”格里斯特先生摆了摆手,一脸的不屑,“我和他说,不至于的,就是这么几个臭海贝而已!然后我连托盘带宝贝一锅端,在那令人讨厌的家伙悲痛欲绝之前赶紧离开。”
格里斯特十分满意地往椅背上一靠,说:“小伙子,怎么样,?在这个岛上还不到一天的功夫,我就找到了四分之三的东西。厉害吧,嗯,吉姆?”
“没准你回去之后还能得一枚奖章呢!你说说你所要找的第四样东西吧。”邦德说道。
格里斯特站起身,从书桌的抽屉里中拿出一张纸来,在上面写着什么。
“赫尔德斑鱼。”他高声地读出声来,“1925年4月,由奥特斯兰大学教授赫尔德在塞舌尔群岛的夏格林岛附近捕获。”格里斯特抬起头,继续说道,“这后面是一大堆深奥难懂的专业述语。我派人把它翻成通俗易懂的语言了。”他把纸翻了个面念道,“大概的意思是这样的:据认为,这种鱼是鳂科中现存的唯一品种,被发现之后命名为赫尔德斑鱼。身长约六英寸,呈粉红颜色,带有黑色横条纹。尾鳍呈黑色。拥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鱼鳍上多有尖刺,比鳂科中其它品种的鳍锋利得多。在捉这种鱼时,应格外小心。赫尔德在报告中还提到,这种鱼是他在西南方的礁石群边沿三英尺深的水域中发现的。”格里斯特将纸放在桌子上面说:“小伙子,就是这些。看看,我们跑到这里,花了这么多钱,就为了寻找这种只有六英寸长的鱼。可在2年之前,税务署的人还暗示我说,我的基金会是个骗人的把戏,他们的心肠真邪恶!”
“实际上,我们确实没有取得什么科学成果啊,对不对,米尔顿?看来这次,我们再也不能空着手回去了,要带回去一些标本堵住他们的嘴。那些税务官也说过了,假如我们再没有什么科学成绩的话,那么我们这五年来用在游艇上的钱以及所有开销就属于不恰当之列,他们说的是这个意思吧?”莉兹·格里斯特插嘴说道。
格里斯特柔和地说:“宝贝儿,这是我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在这里喋喋不休,好吗?你知道刚刚你有哪些举动吗,小宝贝儿?你今晚将会获得‘惩罚鞭’对你的奖赏。”
“上帝,不,米尔顿。求求你,噢,别这样。”莉兹·格里斯特当即吓得用手捂住嘴巴,睁大眼睛苦苦哀求着。
隔天黎明,他们到达了夏格林岛。雷达首先发现了目标。在扫描器的水平线上,一个隆起的黑点出现了,然后黑点一点一点扩大,最后在地平线上形成一片半英里长的绿色。在他们两天的航行中,除了这艘游艇之外,四周都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生气。这时候这片葱葱郁郁的陆地的出现,让游艇上的人的精神都不由地为之一振。
邦德从来没有经历过,甚至没有想过长时间呆在这样一艘船上、然后在大海里航行会是多么沉闷的一件事。在经过两天的航行之后,他深深体会到了这种滋味:海水平滑如镜;空气闷得险些让人窒息;空中悬挂着烈日骄阳;而云朵则一直不远不近地挂在天边,但就是不愿意恩赐一丝微风或落下一滴雨珠。展望这么多个世纪,水手们都在弯腰划船,就算是劳动上一整天,也不见得能使沉重的船移动上一英里,每当这个时候,不知他们向上苍祷告过多少次,企盼着那片云给他们带来一丝风或者雨。邦德矗立在船头,遥望着飞鱼不断从水中喷射而出,远方的沙滩也渐渐从深蓝色的海水深处显露出来。邦德一想到很快就可以在陆地上漫步,在大海中畅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天都无所事事地坐着和躺着,他就异常兴奋。就算是只能离开这个米尔顿·格里斯特短短几个小时,那也会让人觉得舒畅无比!
他们将游艇停泊在礁脉外面水深约十英尺的地方。他们从船上下来之后,又坐上一艘高速汽艇,费德勒·巴比驾驶。他们向夏格林岛驶去。大约在离岛50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环状礁脉,海浪一波一波地冲刷着它。汽艇开过礁脉,又从一片五十米宽的浅浅的咸水湖划过,抵达岛旁。这个岛由沙和死珊瑚组成,是一个典型的珊瑚岛,二十英亩左右的面积,四周环绕着灌木丛。
栖息在岛上的海鸟,燕鸥、鲣鸟、军舰鸟等各种海鸟意识到有人侵入了这个岛,便纷纷惊起,扑腾扑腾飞向天空,犹如腾空而起的一片乌云。它们飞了一圈之后,又落回了到岛上。灌木丛里铺着一层白色的鸟粪,一股一股散发着刺鼻的氨气味。岛上除了海鸟之外,唯一的动物就是地蟹和招潮蟹,它们或是四处奔跑,或是扭抱成一团地藏在沙土中。
岛上地面的白沙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发出刺人的光茫。邦德扫视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一处遮荫之地。格里斯特吩咐水手搭起帐篷,然后自己就坐在里面抽起了雪茄。三名水手又把各种仪器设备从船上运到岸边。格里斯特太太就一个人在海滩游泳,拾海贝。
邦德和费德勒则戴上潜水的设备,从两个不同方向围绕着小岛对礁脉区进行排查式搜索。
如果想在水中寻找水生物,比如说海贝、鱼、水草或者某种具体形状的珊瑚之类,就一定要精神高度集中。在搜索过程当中,一旦被水下其它多姿多彩的水生物或忽隐忽现的水下景致所吸引,就必一定会无功而返。邦德轻轻拍打着水,缓缓地摆动在仙境一样的水下世界,脑子里自始自终想着这些:六英寸长、粉红颜色、黑色条纹、大眼睛。格里斯特曾对邦德说过:“万一看见了这种鱼,你只要大喊一声,别离开它就可以了,其余的让我来。我有一个小工具,用它来捕鱼妙极了,你一定还没见过。”
邦德停下来,想让眼睛稍微休息一下。海水的浮力很大,一直把他浮出水面。邦德从心底里面不想捕这种赫尔德斑鱼,就算是捕到了,也只会给格里斯特带来好处。假如他发现了这种鱼,自己默不作声,那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但他又感觉自己这么做很荒唐,毕竟他们事先定好了条件。稍做休息,邦德接着向前慢慢游去,眼睛在水中敏锐地搜索着,突然,他脑海里浮现了那个可怜女人的面容。她昨天一整天都没有起床,格里斯特解释的原因是她头痛。她会反抗他吗?会不会准备一把刀或者枪之类的。没准哪天晚上,他又神经似地举起那条邪恶的鞭子,她在一怒之下就把他杀了?不,不会,她太温顺,太软弱了,甚至天生就是做奴隶的命,她是绝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来的。格里斯特真会给自己选妻子。那陷阱般的“童话故事”对她来说,是如此的珍贵并且富有吸引力。
她知不知道,就算是她把他杀了,但只要在法庭上出示那条刺鱼鞭,陪审团仍然会宣判她是正当防卫的?她完全可以摆脱这个令人生厌的家伙,自己一个人享受童话般的生活。邦德甚至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向她暗示这一点,可又觉得这样做有些荒唐。难不成他要这么告诉他:“噢,莉兹,假如你想杀了你丈夫,这完全没有问题。你不会被判刑的。”邦德不禁冷笑了一下:真是该死,自己竟然有闲功夫管别人的闲事!兴许这样的生活她乐在其中呢,甚至是个受虐狂也说不定。可是直觉告诉邦德,这女人一直生活在一种惊恐和不安的生活当中,这一点任谁都能看得出来。邦德凝视过她的眼睛,不过从她那温柔的蓝眼睛中还很难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邦德摇了摇头,使劲儿把自己的思路从格里斯特夫妇身上拽回来。他抬头看了看前面,费德勒·巴比的吸气管离他只有一米的距离。他们差不多已经把岛的周围全部搜索了一遍。
两人一起游上了岸,并排躺在温热的沙滩上,费德勒对邦德说道:“我没有看见赫尔斑鱼。但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刚才我撞上了一大群绿色的珍珠母,每个都得有小个的足球那么大,这可是宝藏啊。我要来打捞它们。另外,我还看到一条巨大的隆头鱼,估计有三十磅重,性格很温驯。也许这周围的鱼都是这样。不过我不想杀了它,免得惹出麻烦来,要知道礁石附近还有两三条豹斑鲨,万一它们顺着血腥味儿而来,可就惨了。走,现在咱们先去饱餐一顿,然后再分头搜索一遍。”
他们从沙滩上面站起来,沿着海滨朝帐篷走去。格里斯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声,从帐篷里面走出来,说:“什么?一无所获?”他用手狠狠地挠了挠胳肢窝,“可恶的白蛉虫,咬得我不得安宁。这里真他妈不是人呆的地方。莉兹忍受不了这股味道儿,就回船上去了。我们最好还是再仔细地找一遍,然后赶快地离开这鬼地方。你们随便吃点儿吧,那个冰袋里有冰镇好的啤酒。嘿,给我一个防水面罩。这东西是怎么用的?也不能白白跑这一趟,我看我还是亲自到海底去看一看。”
暑气熏蒸的帐篷里,他们吃着鸡仔色拉,喝着冰镇啤酒。格里斯特心情郁闷地在浅滩上东张西望,不时在水里戳上几下。费德勒说:“他说得一点儿错也没有。这个小岛真无聊。除了螃蟹、鸟和海水,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那些榆木脑袋的欧洲人才会想来这些无趣的珊瑚岛。苏伊士运河以东,应该没有一个正常的人会对这些岛屿感兴趣的。你知道的,我家有十个和这个岛屿一样的岛,面积还不小呢。可是我宁愿用所有的这一切,在伦敦,巴黎也可以,换上一套公寓来住。”
邦德放声大笑:“你只要在《时代》周刊上刊登一篇广告,你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话音还未落,格里斯特就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使劲地比划着,打着手势。
“这狗东西不是发现了那斑鱼,就是踩上了犁头鳐了。”邦德从地上一把拾起了面具向海边跑去。
格里斯特的身体有一半没在了水面以下,他激动地用一根手指冲水面不停地指点着。邦德穿过一片水草和一块块耸立着的珊瑚石,缓慢地向格里斯特身旁游过去。一群色彩斑斓的蝴蝶鱼在岩石中飘忽不定。透过镜片,邦德看见格里斯特的两条毛茸茸的腿,显得粗大无比,仿佛两根苍白的树干似的,从洞里忽然伸出半个脑袋,是一条粗大的海鳝,半张着嘴,露出两排尖细的牙齿,用它那双金黄色的眼睛瞅着邦德,显露出一丝好奇。邦德感觉很有趣,便用手中的矛尖挑逗性地戳了海鳝一下,海鳝上前咬了一口金属制成的矛尖,赶忙缩回到洞里去。邦德浮在水中,认真地观察着植物丛生的水下世界。这时,一只红蓝相间的小鱼从远处缓缓游向邦德,然后在邦德身下转了转,好像是在故意炫耀着自己。它用深蓝色的眼睛看了邦德一眼,没有一点害怕的神情,仍然自我陶醉地啃咬着那些附在石头上的海藻,过了一会儿,他就无精打彩地沿原路游回去了。
邦德离开海鳝洞,站直身体,把脑袋透露出水面,取下面罩。格里斯特正烦躁地透过护目镜看着他。邦德对他说:“就是那种鱼。我们先悄悄地远离这里。只要它没有被吓着,就应该离得不会太远。这种鱼生活在礁石附近,喜欢游弋在食物充足的老地方。”
“太棒啦,终于被我找到它了!”格里斯特边拉下面罩,边跟着邦德朝岸上走去。
费德勒·巴比正等着他们,格里斯特一见到他就大声地叫嚷着:“费多,我找到那种该死的鱼了。是我,米尔顿·格里斯特。你们两个人还号称是专家,结果找了一个上午,什么都没有找到。可你看我,刚戴上你们的面罩,没走几步就发现了我们要找的这种鱼,看看表,哈,只花了十五分钟,神速吧?费多,你怎么想啊?”
“当然是太好了,格里斯特先生。那现在我们怎么去把鱼抓到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