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燕知用眼神询问师弟,池晓秋知道他指的是只芷,是却得到一声无奈的苦笑。在很久以后,时燕知都在以为师弟是打算牺牲只芷才露出那样的笑容。
他却不知道,池晓秋的苦笑不是因为要拿只芷当牺牲品,意思是:只要他不去惹那些鬼怪,就好了!谁敢来惹这个小魔星!
两人交换一个眼色,然后同时东西两面飞掠而去。一定要查到那股力量到底在哪里,否则没人能活着出小树林!
无心一曲破迷障
巡视了一圈,等回来时,时燕知的面色很难看。连一向开朗的池晓秋,俊俏的小脸上也有了几分凝重。
找不到,找不到那股力量的方位!
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让人心里实在忐忑不安。但是时燕知没有多说什么,这会儿池晓秋倒是安稳,头一遭没了声息。
从袖口中取出似乎从来都有“存粮”的大苹果,一口咬上,池晓秋泄愤般大力的嚼着,满脸不服。
“本少爷就不信这树林诡异的连本少爷都解不开它的怨念!”
到底是孩子心性,忿忿瞪着森森一片的小树林,池晓秋撇撇嘴,偏不信这个邪。淡墨色的雾如一拢拢薄纱罩在两人眼前,分不清前面的路是长是短、是凶是吉。
“哗啦啦”一片树叶摩擦的声音清晰响起,一个黑影从树梢扑簌着疾掠而过,师兄弟俩心里下意识一紧,遁声望去,原来是老鸦掠去。
粗嘎中偕着浓浓苍凉的鸦叫声,慢一拍的遗落在寂静的只能听到自己心跳与呼吸的小树林里。
——“呱呱”。
不详的预兆!浓烈的血腥气息迎面扑来,时燕知原本清明的眸血色一现,呼吸在刹那间窒下,连着心跳也停了半拍。
隔着麻布衣衫,借着凄凉的月光,池晓秋清楚的看见师兄的肩肌一紧,袖底的咒符差点掷出,他不觉一讶。
停下了咀嚼苹果的动作,纤细的手忙搭在师兄的肩上,冷静告戒:“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动手!”
仿佛从噩梦中惊醒般,年轻男子虎躯一震,背后的衣衫不知在何时早已被浸湿,虚弱的朝师弟笑笑。坚忍的信念又重新回到这年轻男子的眼里。
朝池晓秋点点头,他轻声道了句。“小心!”
今晚的气氛,完全出了他们的意料。如果方才咒符一出,必然引来树林中的无数冤魂噬来,到时候免不了一场恶战。如果他们面对的只是冤魂,也不必太过担忧,可背后还有个不知是敌是友的莫名力量,一个闪失丢条小命也是正常。
可是,让人奇怪的是危险的感觉转瞬即逝,快的不教人捕捉到它到底起源在哪里。只重敛精神再去探时,居然没了痕迹。
顾不了那么多,两人胡乱捉了几只山鸡准备应付只芷,打算先回去,再商量到底该如何应对。
还没到当初和只芷分别的地方,一阵高过一阵的撕喊就这么嚣张的回荡在小树林上方,扑簌扑簌的不停的有各种各样的动物慌忙逃散而去。
池晓秋认出是只芷的声音,漂亮的小脸当下沉凝,倒抽一口冷气!天,莫非是只芷有难!心下一个咯噔,池晓秋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漏跳一拍。一个倏地,疾掠而去。
等到了只芷在的地方,池晓秋立刻傻了眼。
那是什么?花斑蛇?银环蛇?兔子?老鼠?猫头鹰?乱七八糟各种各样的动物逃命般“呼啦啦”的以中间那笑的一脸灿烂的少年周围四散逃跑,池晓秋额上立刻出现了三条黑线。
连着紧步追来的时燕知,微微一个闪神,下巴也差点掉到地上。
一看到他们两人回来,尹只芷立刻停下自以为完美到极点的“歌声”,圆圆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下,非常认真的看了看他们手中提着的山鸡,忽然想起什么般一跃跳起,“噌”的一下就窜了过去。
“哇,我们今天晚上有烤山鸡吃了!哦耶!太棒了!”
原本寂静凄清的小树林,被他这么一闹腾,诡异的气氛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时燕知虽然不愿承认,但不得不说他绷紧到差点断裂的神经如果不是因为只芷,恐怕很难恢复。
看着他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一抹暖意。他终于明白,自己已经无法讨厌他了,虽然他依然是那个喜欢胡闹让人无可奈何的少年。
和师弟池晓秋不同,只芷虽没有师弟粉嫩有如女孩子的俊俏模样,没有沉静智慧甚至是一个正常少年的稳重,但自有种别人没有的气质。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气质,相处之后,却在一分一毫中慢慢喜欢上他无伤大雅的玩笑、喜欢上他的作风。
“我们走了以后你真的没有事吗?怎么会发出那种声音?”
“去去去!本大人刚才不过是在清清喉咙唱了一曲罢了!”
“唱歌?”狐疑的声音,隐隐含着危险的气息,白痴也能听出池晓秋已经生气了。可是,只芷不是白痴——没听出就是没听出!
“是呀!本大人的歌声惊天地、泣鬼神,哪是你这小毛孩子能懂的!”
“白痴!哪有人唱歌和你一样的!你那也叫歌声?什么玩意!连鬼哭的声音都比你唱的好听!不!高估你了!应该是鬼都会被你的声音给吓死!然后听到了被吓活,继续吓死!你那叫唱歌?那我说话还是在唱歌呢!”
池晓秋刚才差点被他吓死了,一想起刚才那样惊骇的感觉,不觉心中一紧。他是真的把只芷当哥哥,被他吓成那样,愤怒之下口不择言。
习惯性在唇畔勒出抹差点咧到耳根的弧度,只芷第一次没有反驳,反而笑的一脸灿烂。
一看到他露出这种笑容,池晓秋登时浑身一个机灵。被愤怒冲昏的头脑立刻被泼盆冰水,立刻清醒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些什么。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过几日,但是估计没有人能比他还熟悉只芷露出这样的笑容代表着什么含义了。
下意识贴近身后那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小家伙漂亮到极点的小脸上满是干笑的表情,只有眸底有深深的戒备。又不敢教只芷发现,只好东张西望着转移视线,却不知道他这表情在旁人看来更是引人注意。
目光奇怪的瞥了眼池晓秋,只芷的笑容越发灿烂。
幽暗的树林,背靠一座小山。
篝火猎猎燃烧着,拉扯着大片大片的光与影的界限,上面架着只烤的焦黄的烤山鸡。这是早被时燕知处理过的山鸡,好笑的听着两人的斗嘴,时燕知不停翻转着木条。
被他的翻转着,火焰欢快的舐着七分熟的焦黄色山鸡皮上,很快,整个小树林都充盈了一股温暖而美好的山鸡香味。
血溅三尺圣殿中
只芷大力的吸了口气,把香味全部吸到自己的鼻子里,一副陶醉的模样。紧接着一双亮晶晶的眼儿扫过池晓秋和他身边的年轻男子,霸道的挑了挑眉。
“本大人要吃大半!选择权在本大人身上,这山鸡身上的部位,本大人想吃哪里就吃哪里!”
话音一落,就遭到池晓秋强烈的反对。
“为什么!三个人分的,为什么到你这里要变成你吃大半我们吃小半?”挥舞着小拳头,池晓秋一张漂亮的小脸上写着清清楚楚的“不干”,压根忘了笑容灿烂的只芷不是他能惹的起的。
“山鸡是用什么烤的?”
“火,但是……”不等他话音落下,立刻被只芷一顿抢白:“火是本大人生起来的!”
张张嘴,池晓秋忿忿不平,想反驳几句,却被只芷下一个问题成功堵住。“火是用什么燃烧起来的?”
“木头。”他又不是呆子,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只芷等他话音一落就立刻道:“木材是本大人一根一根拣起来的!为了拣他们,本大人的右手被木头伤到不能用了!”
说着一伸手,果然,纤细的手指上,有木屑划过的痕迹。不过,那点微微的红迹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的修养后,早就完好无损,哪里有伤到不能用的痕迹。
皱眉,时燕知显然对只芷夸大了的言辞些许不满。但是良好的修养和对危险的直觉告诉他,不要和眼前这少年一般见识,所以,他没多说什么,倒想知道他后面又会编出什么鬼话了。
果然,只芷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一脸认真严肃的点点头,然后道:“最最重要的一点,山鸡被烤的这么香喷喷,是谁的功劳,你会烤山鸡吗?”
伸手接过时燕知手中正翻着的木架,少年得意洋洋,就好象从头到尾,只是他一个人在烤山鸡一样,两人彻底无言。
水晶球中看到小树林里的笑闹,圣座上绝美的女子倏地握掌,从鼻腔中透出声冷哼,面容上有一抹忽漾出的狠厉,使得那张艳丽迷人的瓜子脸蛋,蓦地平添几分狰狞。
“啊哈哈哈哈……”尖锐刺耳的笑声忽然扬起,女子不觉皱眉,眸光凌厉直扫座下。只见一尊丑陋的石像忽然剥落石衣,变成人类侏儒的模样,那女子眸底清晰闪过抹厌恶的情绪。
舒展了下僵硬的身体,一身血色短装的侏儒,笑着露出满口黄牙和鲜红色巨大的牙龈,狰狞的模样直看的人一阵作呕。
“我说纠墨大人,您不必这么厌恶我,瞧您看我那目光,简直是看垃圾的模样。”
少女纠墨背过身不看他,只冷声笑。“魔家血翁,你放心。我自不会用看垃圾的目光看你。”
听到她的话,侏儒咧开嘴巴,粗糙有如蛇皮的脸,笑起来纹路纵横、恶心非常。
似乎很满意纠墨的说辞,他的眼底是强烈的自豪:到底,这女人还是不敢招惹魔家三将。哼哼……只要血魔大人回来,这一切都是他们的,纠墨这女人很美,美又怎么样?算个屁!照样是主人的狗!
想到这,血翁狂妄的大笑,声震云天,圣殿隐隐摇动。
浑浊的笑声中,一个清澈的女声就这么清清楚楚的透过撕裂一切的大笑,传入每个生灵的耳中。
“我不拿你当垃圾。因为,你比垃圾还不如!”粉嫩的薄唇轻启,说出的话却冷漠残酷。
乍闻此语,侏儒血翁愣了下。反应过来,心里猛的一撞,气的他血气上冲,愤怒的血色登时充红浊黄的眼球。暴吼着冲上圣座,血翁大吼着:“贱人!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家主人的一条狗!嚣张什么!“
后背处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划过,痒痒的,血翁侏儒惑然回头,只见个薄如蝉翼的刀片就这么没入体内。
“轰”的一声,刀波在体内爆炸。狂暴的气流霍卷一切,直搅的胸腹血肉捣碎不复。白花花的肠子混着血肉从身体中那个破裂的口子里“哗啦啦”的涌出,刹那间一地血肉模糊。
开始还没感觉,冲到圣座不过几尺距离时,矮人只觉得身体一阵强烈的剧痛,肌肉纠结的身体,就这么霍然倒地。临死前,他还似乎没弄清状况,骇然的望着自己伤处流下一堆接一堆的白花花的肠子,惊骇的目光如同个孩子。
圣殿中传来几个微不可察的冷气倒抽声,血淋淋的情景让人背脊一阵发寒。绝美的少女纠墨冷笑着,对着圣殿中明亮的宫灯伸出雪白的柔荑。
手腕一晃,纠缠雪臂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再一晃,火焰有如水波荡漾,一切迷离起来,周遭的空气明显灼热起来。
瞠目望去,一个大似火盆的流焰在侏儒血翁的尸体上放熊熊燃烧,就在流焰即将砸上血肉模糊的尸体时,圣座下又一个石像剥落石衣化做个年轻男子,快如电霍、一掠而过,抱着血泊中早已逝去的矮人,在流焰落下的最后一秒险险避开。
火焰的迸溅出的火星肆意落在两人身上,猎猎燃烧,“咿咿呀呀”着骇然扑灭那些火星,化为人形的年轻男子袖端和皮肤被燃烧的火焰灼出了大片大片的焦黑,“孳孳”的冒烟。
看见自己施下的火舞被人避开,纠墨目光陡然一冷。不等她开口,救下血翁尸体的年轻男子慌忙拜倒在圣座下,不停的磕头,略显稚气的脸上满是求饶的表情。
“你磕头做甚?”轻声吐字,纠墨背对着圣座下年轻的男子,虽不见面容上的表情,惟美的背影依然引人遐思,却没人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一听她的话,圣座下的男子“咿咿呀呀”的想说些什么,但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脸上的希望渐渐因无法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而被绝望取代,涨红了俊颜的他已然绝望。仰天无奈的嘶吼,粗哑的嗓子吼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渐渐的,清泪缓缓滑下那张涨红的脸。
蓦地,男子跪在地上,他的头重重的磕在理石的地面。一下、一下、一下……
霎时间有是一地鲜血淋漓,男子的脸上血泪模糊,头撞地面发出一下接一下的闷响,让人听罢不觉胸口发寒。但男子仿佛不知疼痛般,依旧抱着已死的矮人的躯体,朝着圣座上看来不过十八九岁的美丽少女不停磕头。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