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眸少年
半倚在篝火旁垫厚的枯草上,祸艳丽的雪容上映衬着火光明灭的清影。朱雀玉令一出,有选择,她面对的惟有服从。
思绪如飞,年少时一幕幕蓦现心中,无法入眠。那时,她并不叫祸,她只是一个不该出生的孩子,荆青,莲生皇族的一个错误。
荆青、荆青,她原是荆青!
冷,好冷……瑟瑟看着眼前与她同胞而生的女孩,荆青心中一片惨淡,小小的身子虽已如飘零秋风的落叶般,却倔强的瞪着朝她逼近的那些大汉们,冷冽的目光是决绝的冰凝,绝、不、求、饶!
“打她!给我狠狠打!”
身着云织水袖裙萝的女孩,不过七、八岁的年龄,已不掩其绝色的姿容。琼鼻、樱唇,在雪嫩的小脸上更显明丽非常,然,小小年纪却已是娇纵、暴戾。
樱唇吐出的话,轻柔如和风拂彻冰雪,道着的那般冷酷的内容。
背过身,她似乎被吓到一般,雪白的小手轻轻掩上耳朵,不愿听身后拳打脚踢在血肉之躯的声音是何等惨烈,直到飞溅的鲜血忽然撒落在她雪纱般的水袖上,明丽的笑靥陡然一冷。
看着水袖上红梅傲雪般的那一抹殷红,女孩儿面色颇有几分不悦。
抬手示意家丁们停止殴打的动作,女孩赫色的眸中闪过道狠厉,转瞬即逝,她摇头轻笑:“不求饶吗?”
低下身,忽然捏紧满脸淤青已是恹恹一息的女孩儿的下颔,迫使倒在血泊中与她相貌一模一样的女孩不得不抬头看着她,女孩儿笑道:“荆青,我最最亲爱的姐姐,向我求饶吧,否则你会被他们打死的。”
虽然是同胞同出的姐妹,身为莲生皇族的传承者,两人的命运却是两个极端,只因为占星师星杖霍指天脉,划下了天壤之别的分野。
轻轻吐字,荆青气弱息微,被打肿的小脸上却依稀能辨出倔强的神色。
“什么?你有话要对我说吗?”荆紫低下头,以为荆青终于要对自己求饶了,心中忽然一片雀跃,自懂事起,她就知道了这么个姐姐的存在。
占星师说她的姐姐荆青,将会是颠覆整个莲生皇族的噩梦,她是一个不该出生的贱种。可是,姐姐荆青的眸,总是那般倔强、坚毅,让她看了分外不悦。以听到荆青的求饶与骇然为乐趣,是以,她屡屡总爱欺负荆青,在她小小的心中,就算是荆青死了,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罢。
她,只要听到荆青对她求饶。
低头,荆青的气息在耳边飘散似转瞬消湮在这个世界般的幻淡无依。荆紫小小的脸儿因为即将听到荆青的求饶声,而灿亮更显明艳。
“要、要我求饶,你死心吧!”
一字一顿的道着,荆青忽然狂笑出声,荆紫的脸,刹那间变的铁青,一把将荆青推开,她朝着身后的侍从们用尖锐的童音大吼:“打她!给我狠狠往死里打!”
荆青狂笑的声音,拳打脚踢在小小的身躯上令人心惊的声音混着荆紫气急败坏的尖叫声,那便是祸最早、最早的记忆。
想到八岁前的生活,祸不觉一个冷颤,不!她不姓荆!她从八岁起就与那莲生皇族再也没有半点关系,她再不是荆青,她是祸!翻手云、覆手雨,那个有着颠覆世界的灵力与能力的祸!
在暗黑的地窖中,没有光。断目处,泼墨的黑色。身上的伤口已经溃烂,但是更令少年荆青感到难以忍受的是饥饿,她已经三天没吃过半点东西。
忽然,高高的窗口有一点光透过腐木上铺糊的脆黄窗纸,那一点光如贯穿黑幕的针尖逼散了地窖中一切的黯淡,就这么散落在潮湿的地面、溅出点点微芒。
原本的沉寂被高窗前的那点轻微的动静打破了,很快,窗纸破了一大片,连着腐木也被人拨开了。从破窗的地方跳下个年约十六的少年,看见伤痕累累的荆青,少年漂亮的金眸中不觉眯起,清晰的闪过抹讶然。
下意识的伸出手,想去安慰一下眼前的小丫头,却被荆青冷漠仇恨的双眼止住了。
“不要碰我!”
少年一愣,很难想象出这般冷漠的声音竟是从一个看来不过八岁的女孩儿口中发出,微微皱了皱清秀的眉峰,他蓦然笑了。
那一笑,如暖风融化积雪,但是少年的话却痞的让人哭笑不得:“我不碰你,我碰的是你的伤口。”
耍赖的话儿,黑马不是马,白马也不是马,异曲同工的道理。少年的理论也这般简单,简单的近乎白痴,白痴的让人无可奈何。
他的手,轻轻放在了荆青的伤处,在他修长的指间落下的地方,霍然迸射出万道强烈的金色光芒,一如少年的眸子般,乍见时明亮地逼的人睁不开眼,暖暖的金色覆在了荆青的全身。
暖流落如轻羽,所有的疼痛在瞬间瓦解不复,还不等荆青反应到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好了,少年已揉乱了她本是相当凌乱的一头黑发。
“呵,小家伙,不要和别人说过你见过我哦。”
仿佛是世界上最灿亮的光芒忽然凝聚在此刻,祸抬起头,眯起乌玉般的黑眸,眼睁睁看着一个巨大的六芒星符瞬间笼在了少年白**法袍裹就的精瘦身躯上,只一个倏忽,再不见踪迹。
地窖外传来嘈杂的吆喝声与对话声,似乎,是有刺客到了莲生皇族的宫殿里吧。唇畔勒出了抹讽刺的笑意,荆青转过身不去理会。
只那因漂亮的让人心生膜拜之感的少年而产生倏忽的暖流,也被压至心底再不愿忆起。
箫舞卷乾坤 文/梨魄
简介:
‘他’贪生怕死,胆小懦弱,君家的七位少主属‘他’最不抵用。何况……惹上颠覆武林的劫谶。这会儿,任是天皇老子也护‘他’不得!
楔子
凤阳六月,天气闷热。饶是昨夜刚下过场大雨,酷暑稍减,转眼间又气势汹汹,蓦卷了灼灼燥气,凶猛袭来。
这天,燥得人发慌!附近地儿的路人小贩,来不及进城,统统被那候热逼进了三里坡外的一方半大茶寮。里里外外,挤着巴掌大块地儿,七嘴八舌便将南来北往的消息,议论的纷纷扬扬。
“青恒,听说凤阳之中,有那绝世的谱儿,唤《聆梦》呵!”
临窗,坐着个蓝衣的年轻人,啜口凉茶,津津有味地嚼着手中干硬发黄的馒头,口齿不清地咕哝几句,兀自眯眼粲笑。
话音未落,“飕飕”阵寒风扫过,某人嘴里叼着的馒头上,齐刷刷钉上排银针,直惊得他睁着大眼睛,瞠目结舌。
不给他诉苦的机会,正对着蓝衣人而坐的清秀姑娘,目光如寒针般凌厉刺来,慢条斯理地咽下咀嚼半天的干粮,声音仿佛从严冰中捞出一般,漠然掷句。
“君少爷,青恒一介粗人,虽不懂乐律,也知着华山论剑之时,《聆梦》早作为最后的彩头,交予木盟主手中。这等天下无双的曲谱儿,凤阳又怎能多出一本备份。何况……”话音至此,陡然一转,她秀雅的容颜上浮出抹不屑的冷笑,似笑非笑断了某人最后的妄念。
“何况未见着卜算子前,君少爷违了武林大忌,尚是带罪之身,不可随意走动。”
玉箫公子君子瑜,才华绝世,嗜箫音悠扬、慕诗词清雅。本该是江湖少见的翩翩佳公子,却应了卜算子的劫。道什么玉箫公子不能前赴华山,如是云云。若有违反,届时武林大乱,血流成河。
按理说江湖儿女,不该信命。但卜算子的卦儿,从不无中生有,每每卦出,极是灵验。三十年来,虽只算过九课,每课必验。
难怪,连冰颜女捕青恒,都被谴了出来。实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君子瑜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无限哀愁地瞅着她,眼神那叫个无辜,连刚才吃得津津有味的馒头竟也不嚼了,水润清亮的眼眸中写满了“委屈”。
“为啥不兴我去了?呜……你们看我武功不好,于是都欺负我!我就想去看看那曲谱儿,这么点心愿也不许我……”
真、吵!
青恒蹙了眉尖,“啪”!手掌击在桌面,清秀的面容中隐隐煞气:“要去凤阳,势必经过魔林,若出个好歹,你我皆不好交代!”
“可是……”不过是魔林,这么个小地儿,还能出什么无法对付的魔物?
“没有可是!那地儿危险,你君大少爷武功很好么?”
她说得清冷,不掩眼底一抹不耐,本以为对方听了这番话儿,必然得端正言行好生检讨一番。哪知道这君子瑜竟是个痞气十足的主儿,当下小扇儿似的睫毛颤了颤,无辜堵了她一句:“不是……有你保护我吗?”
“你!”
铿锵有力地从齿缝中蹦出个字,冷飕飕阵杀意硬生生被逼下去。青恒一时语结,“若是惹了是非、耽搁了行程,可休怪我丑话说在前……”
正说着,就听一声欢呼,“那就是去得了!”这生得比女子还要秀气三分的年轻男子已一窜冲天,再回神时,青恒只觉腰间一实,整个人都被掠起,疾风猎猎中,周遭的景色快如闪电般迅速退去。
远远的,茶寮中追出个满脸热汗的小二——
“客倌,您还没付茶钱啊!”
一道清爽好听的脆嗓远远传来,淡然中透出分笑观云、闲步雪似的洒脱与张扬,金玉般清音声脆,朗朗掷下:“不用找了!”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可怜的小二双手捂住脑袋,发出凄惨的悲嚎:“哎呀!痛死我了……咦,这是……哎呀,咬不动……这,这真是……金叶子!”
月光疏朗地穿透密林,直洒而下,脚步声窸窸窣窣,走得极是缓慢。借着清澈的月光,依稀辨得赶路的是两个年轻人。
“嗳!过不去了呢!”不愧是魔林,一小番路都够他们废了大半日的功夫,君子瑜不由有些懊恼——早知着,就拣条舒服的道儿了。
月色下,森然的粗藤交错纵横,形成天然路障。
君子瑜用力扯了扯盘虬甚密的藤条,清亮的声音中透出分倦怠,“青恒,真过不去了呢!不如咱们……”折回去,休息一宿,明儿个再赶路。
某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做响,然而话音未落,铮然一道剑光蓦地从同行姑娘的手中腾起,随着清越的剑鸣,剑意霎时间怒舞出无数灿亮的残影,化一成百,眨眼竟匪夷所思地将拦路的缠藤统统砍断,赫然清出条大道。
利落的身手,直看得君子瑜捶胸顿足,悲愤泣诉:“你你你!”真是个执念的家伙!
砍断藤萝的青衣姑娘冷冷睨了他一眼,并不搭话,犀利的目光细细碾过满地残藤,清秀的眉尖不觉蹙紧,“雪琼花?不象啊……”
温热尚且新鲜的血迹,沾着松软**的泥面,残藤上零星散出星星点点的微弱红光。她捏了些血泥,凑下头,一股腥烈的气息猛地窜入鼻端,夹杂着腐败的花香,混成一种奇特而诡秘的味道。
“明明是藤条嘛!”君子瑜拉着绵软软的好听清嗓,念念叨叨地折回来,满脸忿忿:“青恒,赶夜路已经很吓人了,你还提那么邪恶的生物,真是太过分了!”
这年轻的家伙用力扒开不知什么时候又缠在一起的树枝,一张清秀非常的娃娃脸倏地从密密连成一片的树叶中窜出,一声声唤着,“青恒,青恒!脏兮兮的烂泥有什么好看!过了魔林,便是凤阳县了,我们现在赶紧启程好不好啊?”
分明孩子气十足的话,被他说出,却理所当然地仿佛事情本该是如此。
青恒的眉梢渐渐扬起,清冷的冰眸倏地挑起一点灿亮的寒芒,霎时间流转了千万般的光华,逼出道迫人的冷冽,“君少爷怕是得失望了。这林子,暂时出不得!”
出不得?为啥出不得?
君子瑜凝神想着,“噌!”一声剑鸣,青恒手中的剑、骤然一转,剑鞘猛地向上一顶——整个人如展翅的青鸟般飞扑向君子瑜,一把将他拉出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