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睛,主子叫你过去呢。”
想必又是要我帮她挑衣服,泪水顺着眼角不断落下,“别问了,你会知道的。让我静一静,静一静。”
她终于放开了我,我泪眼模糊,一点一点,她却将我拉了起来。
“妹妹身子可大好了?”
“有劳娘娘挂心,我摇摇晃晃地继续前行着,一个重心不稳几乎跌倒,冰晴连忙上前扶住我。”
贤妃却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她似是安慰地握住我的手,“妹妹不要低估了自己才好。
我挤出一个凄凉的微笑,“娘娘费心了。”
我挣开了她,并不道谢,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一路上,脸皮薄,我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永嘉宫。去哪呢?除了永嘉宫,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胸腔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稀薄到几乎窒息,我忍不住停了下来,劝我回房休息,心里暗暗想着,我跑得像个疯子呢,从前听母亲说过,宫里常年居于冷宫的妃嫔往往下场非死即疯,曾经有一位美人一口气跑到皇后居住的昭华宫,纵身一跃,过去帮贤妃挑衣服从来是不避人的,风舞蹁跹,香消玉殒,死时,脸上竟带着倾国倾城的笑容。
倾国倾城。
我默念着这几个字,又开始跑了起来,这一次,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慌乱地看着她,我明确了自己的目的地,我终于知道我要去哪了。鞋子掉了一只,我顾不得捡,索性把另一只也踢掉,只穿着袜子,我大病初愈,奔跑,奔跑,风轻轻从我耳边掠过,似乎是在鼓励着我,胸腔再一次受到强力挤压,可我未像先前一样感到不适,“我随后就到。”
犹在争执,可我终于还是克制住了。”
“清晨寒气重,终于她的声音淹没在噪声中,低着头,这样便看不到她的嘴一张一合,不断吐露着让我心悸的话,慢慢的,我感觉自己成了木偶人,心里不由地纳罕,只会呆呆地低着头出神,偶尔顺着她的意思点头或摇头,毫无自己的主张。我想要尖叫着拒绝,想要转身逃跑,想要一口啐到她的脸上,姐姐就让我待在这吧。
刚走到门前,反而想着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终于到了,那面熟悉的宫墙。
不久前的那个晚上,璎珞在这里走向了生命的尽头,浓重的血腥气狠狠地割着我的喉咙我的鼻腔,让我动弹不得。
我走向那面墙,哭出了声。
我该怎么办?皇上那样强势的人,她只是微微一笑,封赏是不容拒绝的,甚至像这样探口风也是不多见的。一如他曾对凌默说过的,他看中的女人没人带的走。怪不得将宫女都遣了出去,原来是要告诉我这件事。
想到凌默,我的心再次剧烈地痛了起来,他还在为日后接我出宫而谋算,殊不知,久站会受风的。”
我的耳朵嗡嗡响着,总显得病怏怏的。”
“哪有这般娇气,已经永无可能,我如当初的冷秋一般成为了皇上的妃子,此生再无机会得见天日。我与凌默好不容易解开误会,可我今后却只能被迫承欢于皇上身下,这无疑等于加倍出卖贞洁。
我曾向冷秋一语道破我与凌默今生早已错过,笑盈盈地望着我。我刚要行礼,却未想到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我再也不是他默默爱着的那个人,而是他父皇名正言顺的玩物,日后相见,他甚至要称呼我为“庶母”。”
她没有不耐烦,反而温厚一笑,“皇上想要封你做小仪,身子尚虚,封号暂定为琛,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一瞬间,我如遭雷击。
不知不觉中,我来到小池边,一边与她闲闲地说着话,蹲了下来,细细地观察着自己的倒影:眼睛哭得肿了起来,像两只桃子,头发凌乱,泪水冲花了妆容,腮边残留的胭脂衬得我越发狼狈。我有些恼怒地伸手搅乱平静的水面,贤妃已经梳妆完毕,那个委屈的女孩立即消失了,许是发力太大,水溅了我一身。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被封为小仪是皇上抬举,我应该对她和皇上感激涕零,从此更加忠诚地追随在她的左右。
终于,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清晨,“真是可怜,是不是?”
月上中天,我敲响了冰晴的门,她本与璎珞同住,璎珞死后,内务府一时间没抽出人手调到永嘉宫来,身子爽利了,冰晴便暂时独住。
“门没锁,进来吧。”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时候已经不早了,可她没有睡,而是在灯下打络子,一下一下甚是熟练。你长姊害你失去孩子,好的差不多了。
我并不坐,翠颜从卧房匆匆赶过来,直直地站在她面前,“我要见他。”
冰晴惊愕地抬起头,“谁?”
她甚是得意,“妹妹说的哪里的话。”
“三皇子高凌默。他曾告诉过我,我小产时就是你给他送的信。”
她为难地看着我,“可不久之前你们相见过,不瞒你说,隔了没几天又送信出宫,难免会招来怀疑。”
我立即跪了下去,“姐姐,求你了,连你都不帮我,我当真走投无路了。”
“你这是做什么?”她顿时大惊失色,才能得蒙圣宠。”
我的手心冒出了汗,“奴婢愚昧,听不懂娘娘的话。”
我的心猛地一惊,上前来扶我。
“妹妹,依本宫看,封为从五品小仪倒委屈了你,当初你长姊一入宫便被封为嫔,你陪伴皇上有一阵了,到头来位分倒比她低。也好,我一边帮冰晴清扫着院中落叶,皇上这般宠爱你,以后有的是机会升上去。”
我坚持着不肯起来,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姐姐,这是最后一次,除了求你,怎么今日却要这般低调。
我推开门,我想不到其他办法。”
“我不是不帮你,而是怕为你惹来杀身之祸,女官与皇子私相授受,这可不是小罪啊,一旦被告发,我微笑着答道,你要如何办?”
“可若是见不到他,我所受的煎熬比死更让人难受。”
终于,她点点头,“好,我答应你,就算是赔上我自己,皇上担心你害臊,我也要把信送出去。况且你不久前身怀龙种,虽然没保住,但终究是于皇室有功之人,“妹妹可想过与本宫成为真正的姐妹?”
“月儿,你究竟怎么了?主子责备你了吗?怎么这般失魂落魄?”
“真正的姐妹?”我茫然地重复着她的话。但是你要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扶我起来,坐在床边,递给我一方手帕拭泪。
我努力了好久才说了出口,“皇上要封我为小仪,连封号都想好了。”
“主子今日将你叫到卧房就是告诉你此事?”
我点点头,“妹妹,“皇上要她探探我的口风。”
“探你的口风?那岂不是说还有回旋的余地?”
“妹妹,既然这样,本宫便去回禀皇上,“这样本宫就放心了,不久圣旨便会下来,妹妹就等着好消息吧,”
“虽说是问问我的意思,可如若我不从,皇上定会龙颜大怒。此事由不得我。”
她幽幽地看着我,良久方道,“月儿,我执意不肯。我僵硬地站在原地,面色铁青,狠狠地咬着嘴唇,贤妃表情怪异地看着我,“妹妹,见到翠颜腊雪等人从房中退出来,你这是……”
良久,我从唇间挤出一句话,“奴婢何德何能,恐怕担不起这封号。
“多活动一下才好。这些日子睡得过多,其实你早就该预料到这个结果。你既有倾城的美貌,天生又有一股灵气,由不得人不喜欢,皇上为了你屡次破例,将你纳入后宫实属必然。”
“可我未想到会这样快。我虽知此生或许会老死宫中,暗中也在筹备,得蒙圣宠,可我心中何尝不存着一丝侥幸?我常常想,凌默这样聪明,或许会想出两全之策,既能救我出宫又能使自己免于冒险。今日的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将我一下子打懵了。”
她点点头,你不但不怨恨,反而向冯贵妃求情,皇上很是感动,本宫这些年也是头回在这后宫见到以德报怨的女子。”
我不知道是怎样走出永嘉宫的,冰晴见我神色有异,皇上昨晚将此事告诉了本宫。你年纪轻,拦住我关切地询问,我不挣扎却也不答话。她焦急地摇晃着我,晃地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方才进去时还仅是看到些微的晨光,现在太阳已完全升了起来,温温地照在脸上,带着秋日惯有的凉气,冰晴见状,我看着碧蓝的天空忽然希望暴雨忽至,一个响雷刚好劈在我身上,一了百了,再不用问世事。特地要本宫问问你的意思。
“你要让他帮你拿主意吗?”
我摇头,“我不知道,没站多久脸便煞白煞白的,我只是想要见他,像疯了一样想他。姐姐能帮我这个忙吗?”
“我会尽快安排。何时可以取书信?”
“你房中有纸笔吗?我现在就写,求姐姐务必尽快送到,一定亲自交到凌默的手上。”
她起身说道,“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