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讽刺道,“你还真是为他着想啊。”
我不为所动,“你很早便失掉了他,可直到现在你也未明白缘由。”
她一把推开我,站了起来,“不要再惺惺作态了,若非你从中作梗,三郎如何会变心?”
“不,没有那么简单。你可想过,凌默的母后虽然贵为皇后,但这些年来受了不少委屈,凌默跟在她身边,自然看惯了后宫的刀光剑影,勾心斗角。阴险毒辣的女人他见得太多了,多到烦腻,所以,他断断不会喜欢那样的女子。”
她将脸贴在墙壁上,“不,不会是这样。”
“你为他想过吗?你入宫后,不停地大吐苦水,你在意过他的感受吗?你可以正大光明地恨皇上,可那是他的父皇啊,他若恨便是不孝,他若不恨,又对不住你,他心里的苦不比你少,你却还要火上浇油。”我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他为了你开始在朝中结党营私,慢慢扩大势力,以期救你出去。凌默生平最恨勾心斗角,这一点你不是不知道,他已经这般努力,姐姐你仍是不依不饶。”
“三郎从未向我说过,从没有。”她喃喃自语。
“你要他如何向你说?说他受够了你?这些日子来,我终于懂得一个道理,千军万马皆比不上亲近之人的误会与加害。”
“你胡说!我从未加害过他!”
“你把他逼到要与你同归于尽,这还不叫加害?”
“同归于尽?”
“他一度想要在你饭菜里下毒药再自我了结,你知道吗?”
她连摇头都不会了,只是拼命地抓自己的头发,“不,不可能。你骗我。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她脸部的肌肉微微抽搐着,甚是狰狞。
我的心里传来一阵阵的快感,很好,我伤到她了,这个魔鬼,毁了我的人生还不够,又杀死了我的孩子,这点痛与我受到的伤害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残忍地继续说道,“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让他退无可退,惟一的办法就是重新开始,他再娶何尝不是为了自救?而你呢,又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强迫他做他不愿做的事,你认为我是咎由自取,可他不那么想,这么久以来,你让他陷于悔恨与煎熬之中,他怎么还会爱你?”
她固执地不肯相信,“可是,他曾经那般爱我,怎么会说变就变呢?”
“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我都深知,这世上的东西没有白给的,情意更是不能幸免,他当初爱你,是欣赏你的善良,后来你变得如此歹毒,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了。”
她听罢一声冷笑,“你又能好到哪里?你若不歹毒,今日我又怎会身陷囹圄?”
“起码我从未主动害人。当日,进宫为妃的若是我,我即便粉身碎骨也不会想到加害于你。说来可笑,几个月前,凌默曾要我留在他身边,我婉拒,不为别的,只因想到你还在宫中苦苦熬着,我想回来保护你,我知道你性子柔弱,所以我想在这后宫为你争出一方天地,甚至成全你们二人。可是,姐姐,你都做了什么?”
“你别想把罪名都推到我头上,为了我?说得好听,我没看出来你是如何苦心孤诣帮我的,倒瞧见你是怎样拉拢贤妃的。别告诉我你拉拢贤妃也是为了我!你这么做都是为了你自己,你帮助贤妃复宠意在庇护你的孩子,将来就能母凭子贵,平步青云,我偏不让你达到目的。”
我忽然感觉眼前的她是如此陌生,一举一动皆是如此怪异。
“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无言以对了?”她放肆地大笑起来。
“不。”我怜悯地看着她,“我在想,原来在你眼中,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如此单一,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而已。”
她的笑声骤然停滞了,粲然的笑容僵在了那里。
我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你现在应该求我才对,因为我可以决定你接下来的人生。”
“你已经恨我入骨,求你还有何意义?”
“如果我告诉你我会求冯贵妃放了你,你信吗?”
她死死地盯着我,似乎要从我的脸上辨出此话的真伪。随即,她哼了一声,“你若要放我,当初又何必与冯瑶联手对付我?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当初我确实一心想要置你于死地,以此来为我死去的孩子报仇。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有何不同?”
“璎珞……她死了。”
“死了?何时?”
“几天前,从宫墙上跳了下来,墙不算太高,但是撞到了头,脑浆溅了一地。”
“是你逼她的!一定是你!”
我并不辩解,良久方开口道,“她爱他,爱了整整十六年,她本意是想要助他一臂之力,没想到最终却出卖了他。她承担不起这样重的罪名。”
“你是什么意思?你又要指责我吗?是她主动找上我,告诉我你身怀有孕!上官冷月,你听清楚,是她自己送上门来,她谁都怨不得。”
“我没有指责你的想法,仅仅在告诉你,我为何改变主意。凌默、双亲、孩子,最后是璎珞,他们一个个地远去,无论我怎样挣扎,还是一个都留不住。我太累了,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她错愕地走到我身边,“你是说……”
“我会去求冯贵妃从轻发落,想来,要她同意不难,毕竟,害死你,她也得不到任何好处。”我将这些天的打算一一道出,“我想着,当初你曾带发修行过一阵,不如这次仍是遣出宫带发修行,头几年,日子自然清苦,你先忍忍,况且父亲母亲亦不会弃你于不顾。待时日一长,众人将你淡忘,便可还俗,恢复自由之身。那时,是要回到凌默身边或是怎样,悉听尊便。”
“你就这样放过了我?”
我点点头,“是。双亲上了年纪,需要儿女侍奉在侧,哥哥们终究抵不过女儿贴心,尤其母亲最疼你我,承受不住同时失去两个女儿。你陪在他们身边,就算是替我尽孝了。你刚满十九岁,即便耽误几年也不过二十出头,仍有大把青春年华,若你还爱凌默,再续前缘不是没有可能。”
她的语气柔和起来,“可他爱的是你,你心里也有他。”
我低下头,艰难地答道,“那是我们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