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在天大亮前赶了回来,一夜未合眼,脸色憔悴得厉害,眼睛下也聚了一大片青紫,多厚的粉都遮不住,我放下镜子,心中暗暗担忧被人识破。今早向贤妃请安时总觉得众人的眼光怪怪的,可这种别扭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皇上那日驾临永嘉宫就开始了,他们早知我侍寝一事,亲眼目睹皇上将贤妃支走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这样安慰着自己,反而更加烦乱,竟一刻也坐不下去了。
我铺开纸,想抄一段《论语》静静心,一下笔,写的竟是这首《采桑子》: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
近来怕说当年事,结遍兰襟。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我摇了摇头,放下了笔。做什么都无济于事,我在想他。我控制不住地想着他昨晚放肆的喘息,他略带凉意的皮肤,他低声下气恳求我留下。
他说,我对不住你。可那并非我的本意,我也有我的无奈。
他的无奈,会是什么呢?
有人*他?可他是皇子,羽翼甚丰,又有什么人能胁迫的了他呢?莫不是皇上?但是皇上没有这么做的理由。那会是谁?或许是某个他很在意的人。
他在意的人。我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或许,我也认识那个人。
不,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他娶我又负我,这是不争的事实。他所谓的难言之隐,大概只是他随口说说的玩笑话,却唤醒了我沉睡的奢望,我已经快要沉到底,突然瞥见了这根虚无飘渺的救命稻草,奋不顾身地伸出双手,才发现不过是我的幻觉,这一次,才真的是万劫不复。
我冷静下来,越来越确定他在骗我。
他若爱我,我初进永嘉宫时,夜夜哭醒,他在哪里?只消一封书信,我也不会躲在冰晴怀里哭泣。
他若爱我,皇上对我施暴时,他在哪里?我受尽耻笑时,他又在哪里?
父亲不明就里,他任我被父亲误解,而无一丝担待。
我在宫中步履维艰,他表面上派璎珞帮我,实际上却是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唯恐我倒戈。
我的心一点点凉到底,如果这一次他又是在骗我,究竟又是为了什么?我已经按照他的意思去接近皇上,探视姐姐,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闭上眼睛,竟看见他含着泪说道,别回去了,我替你安排,请你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莫非他在试探我,试探我是否又为他谋事的诚意。定是这样没错了。
我暗自庆幸没有一时冲动答应下来,否则,谁知道他又会怎样对付我。高凌默,几次三番蹂躏我的真心,真的那么有趣?
我拿起刚写的《采桑子》,每个字都遒劲有力,撇捺独有一番韵味,竟高出我一贯的水准,可惜啊,终究留不住,我慢慢地将那张纸揉作一团,随手一掷,正好落在了门槛外。我抬眼望去,璎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外。
我强笑道,“姐姐怎么一大早就来了?莫非是昨夜被发现了不成?”
“不是,女史不要担心,昨夜你做得很好,神不知鬼不觉。只是,他说你落下了这个。”说着递给我一封信。
我接了过来,满心疑惑,这并不是我的东西啊,但我还是拆开来,是他的笔迹:仙踪难觅情如梦,蓬断随风叶随风。同心千载痴情盼,守得云开见月明。
“信上写的是什么?”璎珞见我出神,问道。
“同心千载痴情盼,守得云开见月明。”我重复道。
“那是什么意思?”
我苦笑道,“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