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思恍惚地从落霞宫出来,一路上颇为幽静,只是刚转入回永嘉宫的路就听到一阵喧哗,看这仪仗架势不是皇后也应该是某位得宠的妃嫔,我连忙退回路边低下头,十几名侍卫并着太监宫女跟着仪仗匆匆走过,一位未留头的小丫头落在后面,急急往前赶。我拉住那丫头的袖子,笑道,“好妹妹,刚过去是哪位娘娘?”
那小丫头丢下一句“冯贵妃”便一路小跑走远了。冯贵妃,应该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回到永嘉宫,身上懒懒的,向贤妃请了安便回屋了,饭也不吃,干躺在床上。门“吱”的一声响了,我瞄见是璎珞,心中烦闷起来,她像个幽灵一样每日盯着我,好像她一个不留神我就会去告密一样。她的眼睛其实是顶美的,长长的睫毛尾端微微上翘,眨眼时,仿佛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眼珠乌黑而幽深,深的已经接近于恐怖。冰晴与她相交多年,对她的了解也还未及十分之一,可见她的城府,这样的女子,凌默又是怎样将她收为己用的?钱定然收服不了她,那又是什么?她也有把柄握在凌默手里?抑或是她深爱凌默?我烦燥地闭上眼,把这些胡思乱想都赶出脑海。““才去了这么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还在寻思女史晚饭时能不能回来,可巧,翠颜告诉我你已经回房歇着了。既然去了,怎么不多待会?”
我坐起身来,并不答话,突兀地问道,“冯贵妃是什么来头,你可知道?”
她好奇地打量我,“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打听她?”听她的语气,我明白了大半,冯贵妃定是这宫中的一角儿。
“回来的路上正巧碰上的,好大的阵势,比皇后也不差什么了。”
“我知道的也多是听来的,你早早知道她也好。皇上妃嫔众多,子嗣却只是寥寥几个,你可曾想过原因?”
“难道是这位冯贵妃在背后搞鬼?”
“已经接近于光明正大了。后宫谁若怀了皇上的孩子,都会被她的爪牙用各种方式滑胎,在汤药里加红花已经不算什么了,她身边的几个嬷嬷才真正的可怕。四年前,仪贵人周氏怀上龙胎,冯氏得知立即买通太医,在她的安胎药里加红花,周氏为人警觉,没喝太医院开的药,冯氏等了半个月仍未等到滑胎的消息,便派她身边的嬷嬷给周氏按摩,说是能舒筋活血,周氏不便推辞,谁知那两位嬷嬷刚走,周氏便血流不止,当天晚上就小产了。”
我大吃一惊,“她竟敢这样明目张胆!皇上不追究吗?”
“冯氏猖狂不是一天两天了,皇上若要追究还会留她到今日?”
“皇上并不像软弱无能之人,那便是有意纵容了。”
璎珞颔首,“确为有意纵容。皇上出身士大夫,自幼丧母,皇上的祖母心疼皇上,便将自己的侍女冯氏派去侍奉皇上。”
“那侍女便是冯贵妃?”
“是的。后来皇上起兵造反,高氏一族多数被处以极刑,只有冯氏日日陪伴皇上,实在难能可贵,皇上十分感动,因其出身卑微故只纳其为侧室。”
“听上去,冯贵妃并不像心狠手辣的人啊。”
“人总是会变的。”璎珞老气横秋地叹道,“皇上四处征战,开始时屡受重创,冯氏在随军逃亡时失去了生育能力,皇上也因此总觉得亏欠她,平定江山后,先是封为妃,后又升为贵妃。”
我恍然大悟,“她失去了生育能力,便也不让他人诞育龙种,好阴险的女人。”
“不仅如此。”璎珞起身关上窗户,“冯贵妃与三皇子关系一直甚为融洽。皇上百年之后,登基的若是三皇子,定不会为难她。可如果皇子接二连三的出生,那储君之位就难说了,以她平日里的嚣张跋扈,难免不会晚景凄凉。她怕的就是这个。““这么说来,她也是凌默一党的?”
“可以这么说,但她私心太重,不值得委以重托。”
“可是,”我道出心中的疑问,“前三个皇子和安乐、成乐两位公主不是照样诞生了?”
“三位皇子出生皆是在皇上登基前,那时冯氏还不知道自己已不能生育,安乐、成乐公主则是她提拔的瑜贵人、柔贵人所生,本来希望他们生下皇子,为她所用,天不遂人愿,生下的都是公主,冯氏不再抱希望,继续残害宫中的胎儿。皇上耽于声色,充耳不闻,任冯氏兴风作浪,冯氏的气焰俨然盖过了皇后。”
“贤妃无子嗣也是她的杰作吧。”
“永嘉宫早在赏给贤妃娘娘前就被做了手脚,花园里埋满了麝香,屋子也被麝香熏过。”
天哪,那岂不是永嘉宫上上下下都受戕害?
我把手放在璎珞的胳膊上,“你……”
她凄凉一笑,“是的,我也永远做不了娘了。不止我,永嘉宫上上下下几十名宫女大概都没逃过此劫,我们都是宫廷争斗的牺牲品。还好后来偶然发现了花园里的麝香,不然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你们……都知道吗?”
“只有我和冰晴知道。主子不许声张,兰心她们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冰晴,这些年她受得苦比我想得还要多。自幼父母双亡,6岁便进宫,这些年想必受尽欺侮,现在连做母亲的权利都被剥夺了,该是何等凄凉。那日我却不顾她的好意,掷下狠话。
冰晴,我要去找她。
我猛地跳下床,不顾璎珞的询问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