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我手臂受伤,我已经十日未去养荣殿,一是真的不想见他,纵然他后来对我温柔百倍,可我对他的印象永远停留在溪边的施暴者,闭上眼首先浮现在眼前的是他黝黑的探索的双手,指根有厚厚的姜黄色的老茧,粗糙如锉刀,狠狠戳碎我的美梦。二是欲擒故纵,我已经吸引住了他,不如先晾他两天。这么多年来,他号令天下,说一不二,正是他的过度强势使他身边的人养成了唯唯诺诺的脾性,前朝是这样,后宫亦是如此,妃嫔即使暗地里明争暗斗,表面上仍是温良恭俭,识得大体,个个似乎都是女子的典范,仿佛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木偶人,?长久以来,后宫不免显得死气沉沉,若想得到皇上的心,小小的蛮横任性才是不二法门。
难得清闲,我想到去落霞宫。连续几日,我与冰晴相互不理不睬,只在他人面前维持表面客套,笑容都像是贴上去的,彻头彻尾的敷衍,在永嘉宫的的每时每刻,成了我与冰晴无休无止的对峙,与其留在来,置自己于尴尬的境地,不如躲到别处,眼不见为净。有几个晚上,静下来想想,她说的不无道理,若在从前我定不会因她好心相劝而与她产生龃龉,更不会撂下那样的狠话,阴谋,真的正在一点一点改变我,但我已经除了接受再无更好的计策,我宁愿最终变得面目可憎,也不能再次眼睁睁地看着最爱的人远去。是的,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容更改。
向贤妃通报了一声,我便出了门。有了上次冒雨探访落霞宫的经验,这次再去轻车熟路,省去不少时间。我轻轻叩门,开门的是一个未长成的小太监,从外貌看,不比我年长几岁。我暗自思量,这样轻的年纪就被送入宫为奴,大概又是一个可怜人。这样想着,便没听清他的问话,连忙请他重复一遍,他却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我先前的同情顿时烟消云散。
正在与他争执,一个脆脆的声音传来,是画扇!我心中一喜,故意提高嗓门说道,“好霸道的奴才!我是你们小主的亲戚,还不让见么?”
画扇果然被这句话引了过来,见是我,立刻笑道,“多日不见,怎么想起这会来我们这了?大日头怪毒的。”
那小太监见画扇没来由地亲热起了疑,“姐姐,这是谁啊,不问青红皂白地胡闯,跟没头鸭子似的。”
画扇一听,飞来一掌打在他头上,“你胡吣什么?谁是没头鸭子?这是咱们小主的远房妹妹,也是你能轻薄的?”
那小太监顿时蔫了,垂着头嗫嚅到,“问你你不说,这会又到姐姐面前告状,算是什么事呀。”
画扇听了还要打,我按住她的手,“刚才我确实没跟这位小公公说清楚,不能全怪他。”说罢,我转向那小太监,怪声怪气道,“我害你被画扇姑娘打,在这给你赔不是了,千万不要记恨我才好。”
他掌不住笑了,画扇也掩着嘴直乐,“女史原来这样好玩好闹。”
“这下你们的气都消了,可以带我去见你们小主了吧?”
画扇点头,“光顾说笑,把正事都忘了。”又说,“苏升刚进宫,不懂事,女史别跟他一般见识。”
“刚才那位小公公原来叫苏升。难为他了,小小年纪就被送进宫。”
“宫里的奴才,哪一个不是这样呢?幸而落到我们小主手中,不然他这样的性子在宫中可如何是好呢。”
我细细打量着庭院,花草整齐却无特色,远处的几处蒿草已经过了腰,显然长久无人打理。
见我凝视这庭院,画扇解释道,“小主刚来时,人手也是很足的,后来皇上不太踏足落霞宫了,这宫里的人便一个一个走得差不多了,宫女只剩我和慧如,太监除了苏升都是些成日没命赌钱喝酒的,没人会料理花草,这院中也就一日比一日衰颓。”
宫中向来弱肉强食,欺软怕硬,姐姐无宠,性子又柔弱,落到这般田地也是自然而然,可我的心却剧烈地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