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我见女史浑身都湿了,怕她受了寒气,先带她来换身衣服,把回禀的事给忘了。”画扇见姐姐神色凝重,以为是怪她了,忙解释起来。
姐姐却一脚跨过门槛,“你先退下。”
画扇犹想辩解,姐姐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我让你退下。”
我看着画扇远去的身影,竟一时语塞。她瘦了,头上只是松松地挽了个髻,远没有贤妃那般精致用心,一袭淡蓝长锦衣,仅胸口处有印花花纹,明显过于单调,银灰色薄纱,衬得整个人死气沉沉,纤纤玉手上竟连一个护甲也没有,只是腕上带着一个白玉镯子,看得出虽然价值连城,但在宫中不过是寻常的首饰。瘦长的脸上只是略微敷了些粉,细细的柳叶眉,口红淡淡的。她对自己的打扮并不用心,想来也是,女为悦己者容,已经没有了悦己者,打扮自然失去了意义。
“月儿,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我就是永嘉宫新来的女史。”
她满脸疑惑,“你不是已经嫁给了三郎?怎么会……”
我悲从中来,几乎落下泪来,“姐姐……”
“月儿,你别哭,坐下来慢慢说。月儿……”
我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那块帕子,几乎要攥出血了,我不敢抬头看她,我知道一看她,我就说不下去了,那样重的伤害,那样多的耻辱,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了,我终于明白,这些天我一直都在等待向她倾诉的这一刻,没有控诉,没有怨恨,只是毫无保留地告诉她,没有她的日子,一路走下来是多么艰难。
“我就这样进了宫,做了女史。但我不敢说是你的妹妹,凌默的妻子,一则太过招摇,难免会招来无谓事端,二来,我想给自己留一点尊严。”
姐姐突然站了起来,嘴唇哆嗦着,手却握成了拳头,“三郎竟然这样做,他敢这样做……这个畜生!”
“姐姐,虽然他*我,但到底进宫是我情愿的。”
她的眼泪喷涌了出来,“上官家我一个被糟蹋还不够,他还要赔上你!你才十五岁,他怎么下的了手!我是错看了他,他竟这样狠毒,他不是人,是畜生!”她好像失去了理智了一般,全身不停地发抖,我害怕地抱住她,“姐姐,姐姐,求你了,别这样。你这样,月儿会以为你想赶月儿走。姐姐,月儿不苦,只要能看到你,月儿做什么都值了,姐姐!求你冷静下来!”我紧紧地抱着她,生怕一放手便再次失去她,这是冷秋,实实在在的冷秋,我日思夜想的姐姐。
她终于停止了颤抖,深深地叹了口气,“月儿,姐姐欠你那么多,你让姐姐怎么还?”滚烫的眼泪滴到我的脖子里,一滴,两滴,我慢慢抬起头,“是他欠我,与你何干?”
“到底是因为我,你才认识了他。”她始终不知道是我先认识的凌默。不知道也好,知道得多只会招来烦恼。
“嫁给他却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伸手为她拭去泪痕,“月儿已然入宫,皇天菩萨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月儿以后不会再哭,也求姐姐坚强起来,这宫中明争暗斗,各路人粉墨登场,你我姐妹联手方能走得平稳。”
“今后的路怎么走,你可有打算?”
我眼神一暗,“没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贤妃绝非善类,表面上与世无争,实际上心胸狭窄,嫉妒心强,你可要多加小心。”
“我已经见识过了。姐姐放心,我不会再轻易信任任何人了。光说我了,姐姐过得怎么样。”
“一个会思考的玩偶,你觉得她活的怎么样?”
我像是被烫到一样,“姐姐,你受苦了。”
她冷冷一笑,“刚开始他还夜夜召幸我,见我行尸走肉一般,逐渐存了厌恶之心,时间久了,索性完全把我忘了,这样最好,是他毁了我的一生,想起他就会作呕。”
我不知怎么安慰她,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的恨我永远无法理解,因为她曾经有过真正的爱情,她一度离幸福那么近,却一下子摔得粉身碎骨。而我则一开始就半信半疑,被出卖或许终究比不上已经信以为真又被抽走来的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