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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任是无情也动人

云芳尘忽然就想哭,又不好无端落泪,便笑道:“任郎,听说师父打算给我们准备择日成亲了。”

任风侠道:“嗯,成亲之后,我就是你的夫君,谁也离不开谁了。”虽然还是那般淡淡的语气,可是隐隐地透出了无尽的期望与欢喜。

云芳尘甜蜜心酸交杂,虽然羞涩,却也不无期待。总算就要修成正果,可以成为意中人的妻,白头偕老,漫漫人生从此不再孤单,一听就觉得叫人温暖。只是遗憾不得见家人,只能以后再寻机会相见。

一段黑暗之后,感觉随着任风侠转了几个弯,眼前立即就亮了起来。云芳尘闭了闭眼,很快适应了光亮,就看见满洞冰石林立,一眼望不到山洞边缘,千姿百态的钟乳石横斜倒悬,有的像雨后出土的鲜笋,有的像巨大的柱子,更有许多像极了各种动物,还有许多叫不上像什么的乳石,千奇百怪,妙趣横生。

云芳尘看得目不暇接,连声道:“慢点呀,任郎,你看这个,像只绵羊,太可爱了哎呀,那个像不像一棵大榕树?有根有叶,上面还有只小麻雀还有那里,那个像蘑菇,这么大的蘑菇,要几个人抱得过来”

任风侠见她看得起兴,也就停住脚,眼瞅着她神彩飞扬的笑脸,浅笑道:“云儿”

云芳尘兴高采烈地看着那美丽的钟乳石,就挣脱了他跑去又瞧又摸,随口说道:“怎么了?”

任风侠低笑道:“没怎么,就是很想叫你。”

云芳尘只见看不尽的奇观,此时她正围着一堆像是倒悬雨云的白色钟乳石瞧,一见不远处又有像是千层浪花飞扬大有滔天之势的钟乳石形状,立即就想奔过去摸摸,却又不舍眼下这个,一时体会不了任风侠此时的深情,笑道:“要叫就叫,名字嘛,人都是你的了,叫几声又没有关系。”

任风侠随意地站在那里,却也腰背笔挺,目光未曾离开她半分,不曾分一眼给那些钟乳石,仿佛这世外奇景不过尔尔,只是瞧着那一抹鲜活的背影快乐地跑到这里,又奔到那边。她一句无意的话语“人都是你的了”,令他目中添了几许暖色,微微含笑,随着她走去,不时地提醒着她小心脚下。

云芳尘看见一个新奇一个,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洞府深处,只见那钟乳石不再是那般纯白无暇,渐渐的有的添了些红色绿色黄色等,比那纯白无暇的更多了一份绚丽。云芳尘正看得爱不释手,猛抬头却见不远处有一个人的背影,当此山洞腹地,吓了好一跳,一缩就退到了任风侠身边,惊道:“有人!”

任风侠看着那背影,叹道:“你看看那是谁?”

云芳尘再一瞧,原来却是个钟乳石形成的人像,长发绿衣,与真人一般大小,太过逼真,反而叫她以为是真人。但见那背影纤细苗条,轻灵飘逸,恍若神妃仙子,只一个背影就叫人艳羡不已了,还有些眼熟,不由得拉着任风侠的手去瞧。

未及走到,她就有些怔愣,却见那石像对面四周全是些人像,或站或坐,喜笑嗔痴,飞扬跳脱,有的真人一般大小,有的略小些,有的大些。更诡异地是,这些石像的脸竟然是她自己。

云芳尘连忙去看那背对着自己的石像,却见那石像手执红梅,笑着要掷出去的样子,惟妙惟肖,原来就是她本人。

云芳尘吃惊地道:“这这不可能是天然变成的吧?”

任风侠道:“怎么不是?云儿是上古仙人,降落凡间还我恩情的呢。”

云芳尘道:“胡说!我是仙,你是什么?是你来刻的,还是找别人来做的?这么些砍刺的痕迹呢,还想蒙我?”

任风侠只得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是我刻的。”

云芳尘更是吃惊,看着四周大大小小的她,都巧妙地借用了钟乳石的颜色,或红裳白袍,或金衣紫裘,欢喜的,娇嗔的,含悲的,流泪的,恐惧的,思索的,更有蹙眉皱鼻子弄洋相的,还有啃点心啃的嘴角都是渣沫的有的是整个的石像,有的是浮雕,也有半身的,每一个都神灵活现,看得她怔忡不已。

至此她才明白他春天回来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来这里,还以为他是来看这里的景色,心里颇有微词,却原来他是因为这里有她的雕像。不知道他一个人来这里是怎样的凄凉。

看着看着,云芳尘只觉得眸子有些酸涩,强笑道:“你也太抬举我了,我哪里有这么好看?”

任风侠道:“是没有。”

云芳尘顿时就横眉瞪他,眼里还是珠泪盈然,尚未干涸,脾气就来了,道:“我自己说没有,你也说?”

任风侠忍笑道:“我的云儿太过漂亮,我就这么些本事,刻不出你真正的神韵,又不想假借他人的手,叫人知道这里,只能刻成现在的样子了,刻得太丑,实在委屈你了。不如我毁了吧。”

云芳尘忙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毁去雕像,道:“你可不是会贫嘴的人,什么时候这么会甜嘴蜜舌的了?我居然不知道。只是这么个好地方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任风侠当然不舍得真的毁去,也就顺手搂住了她,道:“那年我误会了你与樊玉签,无意中到了这里看到的。”

云芳尘侧头想了一想,说道:“不会是你一生气,又乱打乱砍,很偶然地砸开了这个洞口吧?”

任风侠神色一阵别扭,忙装作去看那雕像,不答她的话。

云芳尘忍俊不禁,她就知道他还是那副破脾气。顺着他看的方向瞧去,那却是一尊她流泪的雕像,珠泪莹然比那执红梅的更传神。云芳尘虽然知道自己生了副好容貌,可是哭起来是什么情景她还真不知道,只记得家人说过,她最好看的不是笑容,而是哭的样子,是以自小三个哥哥就没少恶劣地使坏叫她哭。那雕像的样子她看了都觉得怜惜,但想那就是她自己,不由得又不好意思。

女儿心性使然,云芳尘一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尊雕像,目中忽然间有些黯然,立即就感同身受地想到他是疼她疼到了心坎上,才见不得她掉泪。因为见不得,所以见了就再也挥之不去,以至于倾心雕刻这一尊石像,将他心里的悲都注了进来,才会使得这石像如此传神。

任风侠却在想着那时的点点滴滴,与她分离后,他内息混乱,走火入魔,幸得萍水相逢的郑婉云搭救。复原后孤独回归,以为今生也就这么样了,难免闷气淤积于心,郁结深了不免就要发散,机缘巧合,见到了这个地底溶洞,便一点点地将她的样子描摹刻画,哪一个都很顺利,唯独这流泪的最后一尊,叫他吐血昏晕过去,休息几番,才得完成。

那时候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他也不清楚,等他回到翡月教,陈世英等正在忙着成子商的亲事,骂他又是失踪十来天不回。他陪过陈世英,便自去休息了。成子商的亲事,他实在没心思帮什么忙。他一向铁血冷情,一切内敛,众人也没空理会,都没在意。

陈世英虽然觉出了他有些反常,只想着完了成子商的亲事再说,想不到后来一连串的事故,却令她错以为他的反常是因为天书的缘故。

没等任风侠再回去修饰,就到了成子商的成亲之日,也在这一夜发生了意外,遭到沙穆隐的迫害,辗转再次到了关内。今年春天他回来,却再也雕刻不出她的容颜,便只在这溶洞里待了一整天,要不是怕陈世英担心乱世里他会出事,他真想在这里伴着她彻夜不回。

云芳尘看不得他伤心,上前扯着他的衣服道:“任郎,做什么看那石像不看我啊?你又是什么时候学了这么一手本事?竟然藏着掖着不叫我知道,回来还要你再给我们雕一个小的,我要拿着玩。”

任风侠收起心思,看着她一时有些尴尬,说道:“可是,我刻不出来了。”

云芳尘道:“为什么?不想给我们做雕刻?”

任风侠道:“其实我都不明白那时我是怎么雕刻出来的这些,后来想来看看修整一下,却怎么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云芳尘看着他有些疑惑,再看看这些雕刻,忽然想到他是误会她之后才发现的这里,那么必定也是这段时间刻出了这些雕像。那时候她固然难过得要死,他必定也是绝望无匹的,就是他雕刻这些东西也未必是他想这么做,只是心之所至,将心里的她融入了这些钟乳石里了。他说的“后来”多半就是今年的春天,因为估摸时间,他那时是被迫离开了翡月教的。

她本就冰雪聪明,此时一想,便觉得他待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深情,竟然也无法想象,一时心内有无限的柔情与感动,只觉得就算他再猜疑什么也不为过,情深难铸,才见不得有一点的不虞,何况她与樊玉签说不清的亲密,本就容易叫人疑惑。

云芳尘一念闪过,不由地握紧他的手,柔声道:“任郎,从今往后,不论怎样,我都不要离开你,你待我本就是最好的。”

任风侠不知道她心思是如何的百转千回,却被她这句话说的也有所感,抱住她再也不想松手,说道:“我不好,叫你受了莫大的委屈与苦恼,你放心,将来我总会光明正大地带你回乡,探望你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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