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药可救!起来!快起来!”任风侠是被无情剑嗡嗡的咒骂声叫醒的,只觉得似乎梦到了什么,又都记不清,看到云芳尘倒在一边,吃了一惊,忙抱起她连叫云儿。
云芳尘头疼欲裂,脑中乱糟糟一片,拼命的想抓住那些过往的碎片,却总拼不完整
“云儿,为了你怎样都可以,不要离开我”
“云儿,你是我的,生生世世,你都要嫁给我,就算是哪一世,嗯,你为男我为女,你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云儿,我爱你,你是我的命,怎么可以跟他好?”
“云儿”
“云儿”
低低沉沉的声音在她脑海中断断续续,深情地、难为情的、伤心的,不停的变换,偏偏此时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吵闹不休,还不停的晃她,弄的她头更疼了,皱眉睁开眼,看到一张清冷焦急熟悉到骨子里的脸,一句咒骂飞进脑海:“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反手就是一掌。
“啪!”
清脆响亮的声音连她都吓了一跳,打的任风侠脸偏向一边,五个青紫指印清晰可见。云芳尘只觉得手一阵麻辣疼痛,眼见他回过头来,自觉打人理亏,连忙闭上了眼。
任风侠颤声道:“云儿,你你记得我了?”
云芳尘水眸轻启,瞬也不瞬的瞧了他一盏茶的功夫,面上忽喜忽忧,最后凝成了一抹化不开的悲哀之色,说道:“现在不怀疑我了?”
任风侠心中又是一刺,低声道:“我不好,总是委屈你。”
云芳尘眼睫扇动,气鼓鼓地道:“然后呢?你想我会怎么样?原谅你还是跟樊玉签走?”
任风侠脸上麻木过后,就起了火辣辣的痛感,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又忍住,道:“当然是想你原谅我。”
云芳尘瞧见他脸上迅速浮起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明明脸皮厚得很,却这么不禁打。”
任风侠道:“你不解气,只管打。打完了,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云芳尘怒道:“你做梦!”
任风侠一时哽住,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确实是在做梦,要不怎么会突然看到服了忘情散的她记起了一切呢?他张了张嘴,又无言的闭上。
云芳尘不由得看向他棱角好看的唇,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为他解毒的一幕,黑夜里冷峻如神邸的他压在她身上,俊脸有些扭曲,狂乱地主宰着一切她脸颊立即烫如火烧,尴尬地推开了他。
“你”任风侠不知她小女儿情态,以为她还在生气,“你”字迟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关于那一夜,任风侠记的有些模糊,云芳尘却记得清楚。一时之间,她哪里好意思回过头来看他?若他知道她现在想起了什么,只怕会掉下巴吧?云芳尘想象着任风侠掉下巴的样子,暗暗好笑,可惜她从没见过他那么失态过,因为没见过,自己想来就更觉得好笑,却强自忍住,那些悲伤早飞得不知道到了那一重天上去了。
任风侠瞧着她的背影,淡绿衣衫如同飘然欲去的仙子,心中一紧,说道:“我任风侠一生愧对恩师父母,更愧对于你,你要怎样,尽管说吧,我死而不悔。”
云芳尘素白玉指狠狠的戳在他额头上,说道:“那你去死啊!你个狠心短命鬼,现在死了才好呢!撇下我孤家寡人一个,你好去找你那美丽的青梅竹马。”
任风侠道:“我没有碰过她。”
云芳尘道:“这我知道。”
“你知道?”
云芳尘脸又是一红,道:“你要碰了他,哪里会叫沙穆隐把我捉了去?”
任风侠登时明白,不由得不好意思起来,说道:“云儿,嫁给我好不好?”
“不好!”云芳尘一愣,这句话可不是她说的,看向刚刚醒转的樊玉签,他大声道:“你不能娶他!你也不能嫁给他!你会被他连累,会被诅咒而死。”
任风侠立即就要发作,却被云芳尘挡住,她上前中规中距的行了一礼,说道:“樊公子,多谢你这一年来的照料,我既心有所属,就不怕将来怎样,你的心意我明白,我欠你的,无以为报,他日你有难,尽管来找我们。”
任风侠因为樊玉签抢话的冲天恼火被她几句话说的登时消失无踪,笑道:“好啊!只要你离的云儿远远的,怎么样都行。”
樊玉签唇色刷白,眉间一片冰冷的绝望,看着云芳尘,颤声道:“你记起来了?”
云芳尘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瞪了任风侠一眼,说道:“回去吧。”再不回去只怕两个男人又要冲突。
不是她天性凉薄撇下樊玉签,而是不决绝,怎能让他死心?给他希望,不但会伤了他,也会伤了任风侠。
樊玉签独自留在山间,强烈的山风将他的衣摆甩的啪啪直响。她要割断他对她的情,情丝上流的却全是他的血,使他无力再爱,无心再生。
人为何那么无聊?
你为何那么绝情?
世间有太多虚假,就像爱永远控制不了。
是你将我修成剑灵,是你与我相依千万年,怎么会我做人你就离开?
我无法静静的看你走掉,更无法将你留下,一如你化身之初去寻他,我永远也留不住你。
我独自跪在山间,有种感觉噬碎了我的心肠。
樊玉签只觉胸口窒闷,喉头腥甜,一张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二人已经看不见了樊玉签,任风侠心里满满的全是喜悦,忍不住叫她:“云儿。”
云芳尘停住脚步,说道:“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觉得愧疚于我。”
任风侠点头道:“好”。
云芳尘道:“你有什么过错,我不过问,我有什么过错,你也不能问。”
任风侠道:“你没有错。”
云芳尘道:“那就再见。”
任风侠刚要说好,一想不对,道:“你说什么?”
云芳尘道:“樊玉签与方洛天都是人中龙凤,我情有独钟,也不会再对你怎样,各走各的路才好。”
任风侠抗声道:“我不要!我知道你只对我一个人好。”
云芳尘道:“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你解毒的时候?我不用你负责,说好了你也不用愧疚。”转身就走。
任风侠从小到大都没哄过人,更不会哄女孩子欢心,一着急,抽出无情剑,说道:“你再离开,我就死在这里。”
云芳尘心头涌起莫可名状的痛,说道:“我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而今又是残花败柳,恐怕入不了任大侠的眼,又有什么本事叫你死在这里?”
任风侠从来都没有如此后悔的这样骂她,一时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云芳尘叹了口气,幽幽道:“罢了,这一辈子我是栽在你手里了,好话没听到几句,却惹来一身闲气,想听你的好话简直是做梦。走吧。”
任风侠跟不上她的思维跳跃,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云芳尘道:“怎么不气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存心不想跟你走,就不会单独跟你闹。何况,我并没有记起来什么,只是记得一点点零碎的东西,记得你,仅此而已。跟樊大哥在一起,我总觉得别扭,我想要你帮我寻回记忆,可好?”
任风侠道:“你没记起来?”
云芳尘道:“是啊,我只记得你被毒孔雀下了毒,我为你解解毒,还有你骂我的那句水性杨花,别的就不知道了。”
任风侠心中一紧,说道:“好,我帮你寻回记忆,你先跟我回去,从此以后,你不许离开我半步。”
云芳尘怪异地看着他,道:“凭什么?”
任风侠道:“因为我怕你会再次突然消失,更怕我们之间会再有什么误会发生,时时刻刻在一起,就不会有了。”
云芳尘不语,随着他走了半晌,忽然说道:“我说,不至于如厕睡觉都要在一起吧?那我我还是不要记忆了”
任风侠脚步停住,耳垂都红了个透,蓦然回头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云芳尘笑嘻嘻地瞧着任风侠,啧啧道:“原来你也会气急败坏,也会脸红?是你说的要与我寸步不离的嘛,想占便宜直接说,拐弯抹角地遮掩什么?伪君子可是不如真小人可爱的。”
任风侠只恨没有个地缝钻下去,想想是自己把话说错了,辩解不得,回头就走。云芳尘含笑不紧不慢地跟着,一见任风侠走得远了,立即嚷嚷累,赖在地上要歇息。
任风侠无语地止步,认命地由着她胡闹,于是一炷香的路程硬是走了四柱香。
二人回到任风侠居住的客栈,付吴迪的声音立马响了起来:“任师兄,你的脸怎么了?”
任风侠摸了摸肿胀的左脸,笑道:“不小心摔的。”
付吴迪饶有兴致的看看云芳尘,再看看任风侠,哈哈笑道:“天上下红雨了,任师兄会笑了啊,连摔一下都能在脸上摔出个巴掌印来,哈哈!”
任风侠冷眼一瞪,付吴迪一口气哽住,登时笑岔了气,剧烈咳嗽起来,却瞥见方洛天在对他做无声的口形:“活该!”付吴迪咳嗽的更厉害了。
方洛天一本正经的走过来,拍了拍付吴迪的背,郑重其事的说道:“马上要深秋了,小心得风寒。”
付吴迪伸手一钩,抓住方洛天的手臂就是一个过肩摔,方洛天潇洒的落地稳稳站住,笑道:“秋天干燥,容易上火,付师弟该多喝点水”一句话的工夫,又躲过了付吴迪的三拳四掌,最后一脚却没躲过,抱着肚子闷哼。
付吴迪学着方洛天一本正经的说道:“马上深秋了,记得晚上戴个棉肚兜,免得踢了被子冻坏了肚子。”
云芳尘不由得脸红,低声对任风侠道:“你这个师弟好像不知道害羞啊。”
任风侠低笑道:“不是好像,而是就是不知羞为何物,不解风情。”
云芳尘睨了他一眼,低低地道:“任郎,你可解风情呀?”
任风侠看着她媚态横生,心中一荡,握住她的手,道:“云儿”
云芳尘一愣,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经意间对着任风侠撒了娇,一时左顾右盼,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尴尬地话都说不出来。
付吴迪伸长了耳朵,很想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只可惜除了看到的笑容与“不知道害羞”五个字,其他的什么也没听见,急得抓耳挠腮,本能的觉得在议论他,还不像好话,又不好意思问,就看方洛天,却见他正“砰”的一声关上门,脸上似乎大是不好意思,不由得反复思量自己的话与不知道害羞几个字,由此又想到了李清茵,心里一阵怅惘,暗道:“难道她是因为我不知道害羞生我的气?”一时烦躁,抛开杂念,纵身出去练剑去了。
任风侠与云芳尘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和乐融融言笑宴宴,云芳尘未曾记起从前不觉得怎么样,任风侠却是一直到凌晨还不舍得睡去,云芳尘早就困得受不住,自行回房睡了。
任风侠独自望着那薄薄的墙壁,一宿未曾好眠,却觉得这是两年来最快乐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