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得水溶吩咐,便领着几个得力的管事婆子在前面的抱厦里议事。她也志再意得,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让平日里小瞧她的那些人看看,也堵一堵他们的嘴。
由于是整生日,前面祝贺的人必是不会少。太后又带出话来,让好好的办,规格俱要上等的。
冬月才开始没多久,便有各处的人送来贺礼。南晴先让婆子送到怡园去给王妃过目,随即又命人上档。若是遇着喜欢的就让王妃自个儿收了,其余的全让存了库房。
每日不过来将账目给王妃过目。
王妃心想这事本是交给南晴在管理,也不好多问,只让胡嬷嬷帮忙看一下。自己也乐得轻松。距离二十三还有好些天,好不容易有人接了她的活,正想清静清静,因此便拿定注意打算去菩提庵里静修几日,听听禅钟佛语,心里的那些杂念也可以清除。
她也不和水溶商量,自己就拿了注意。又怕一人去怪闷的,便让人去问黛玉愿不愿意随同。
黛玉倒爽利的答应下来,如今这样她倒不乐意见到水溶,能避的地方尽量就避着了。
山里的清晨原是这样的寂静安祥。
大殿上响起了钟声,那是做早课的信号。
黛玉随着王妃来菩提庵静修,这是第二天了。不大睡得惯庵里的床,觉得一晚上硌得身上酸疼,所以一早黛玉推说身子不好,没有到大殿去跟着早课。
蓬门纸窗,墙壁上挂着一幅白描的观音大士图,一手托着玉净瓶,一手拿着杨柳枝。莲座踩着祥云。
设着一张樟木的香案,有一红泥的小香炉正静静的焚着檀香。黛玉身穿一青灰的鹤氅,正屈膝跪在一蒲团上抄写经书。
雪雁在旁边帮着数纸张,又和黛玉闲话:“不知王妃娘娘要在这里呆几天呢,怪冷清的。”
黛玉也没看她,只是说:“你觉得这里不好玩,自己下山回去吧。”
雪雁笑道:“不过说句玩笑话罢了,我走了谁伺候姑娘呢。”
“倒也不劳你费心。”黛玉继续埋头写字。一色的蝇头小楷,依旧是文徵明式的风骨,飘逸清秀。抄写经书不是件力气活,可得静心虔诚,一卷写下来,心也就跟着平静下来了。
翠珠进来了:“林姑娘没出门呀,身子可好些呢?”
黛玉笑说:“没什么大碍。劳姐姐关心。”
雪雁见了翠珠倒和翠珠说话去了。
黛玉也由着她去了,乐得清静。
翠珠和雪雁来到后园子里,原来庵里的后园子并不是种的什么花草,而是一片整整齐齐,规划有度的菜园子。此刻都去做早课了,也没人来料理菜蔬。
翠珠指着雪雁身上的衣服说:“你身上这件衣服挺好的,我看着眼熟,是不是我们娘娘给你们屋里人做的?”
雪雁笑道:“翠珠姐姐好眼力,是王妃赏的。”
翠珠笑道:“娘娘对你们栖霞院的人个个都尽心。又常和我们说林姑娘身子不好,需要多加照顾。”
雪雁问道:“翠珠姐姐跟了王妃几年呢?”
翠珠说:“我是韩家的人,从小就在娘娘身边。后来又陪嫁到这边来。算来也有十几年了。其实到王府里的这几年,雪雁妹妹也看见了,过得并不好。王爷和王妃中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外面的人都流传说我们娘娘身子不好,不能生育孩子。事实上呢,到底也是王妃的不对。看不开的缘故。”
雪雁也不大懂得,忙笑问着:“如此说来王妃身子很好,没病?”
翠珠道:“哪里有什么病,病根都在心里呢。我们在旁边也不知劝了多少回了,依旧一点效果也没有。”接着又笑嘻嘻的对雪雁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家王爷可能看上你家姑娘呢。”
雪雁一惊,还只是不信忙说:“不大可能吧。”
翠珠笑道:“可能的事多着呢,你想想看,若不是我们王爷看上了你们家姑娘会让她进府来么?”
雪雁忙道:“进王府里是给郡主做伴读来着,怎么又和王爷拉上关系呢?”
翠珠笑道:“雪雁妹妹仔细想去,我就不多说了。”正好王妃身边的翠怜来找翠珠,翠珠便就过去了。
雪雁尚不大明白,又想起前两日黛玉说的要回南边的话,莫非是真的不成?果真这样要怎么办呢?雪雁从小便就跟在黛玉身边,从扬州到了荣国府,又从荣国府到了皇宫,如今又到了王府。以前黛玉嫌她小,不大会懂事,经历了这么多,她已经明白不少了。
以前宝二爷对她家姑娘那般好,不是后面还得娶薛姑娘么?若真的如翠珠姐姐所说,王爷看上了姑娘的话,可已经有了王妃,再说还有一个侧妃呢,听说王爷房里还有一个侍妾,姑娘再要跟了他,又算做什么身份?雪雁心里觉得乱糟糟的,又不敢和黛玉说。
雪雁心想出来好一阵子了,该回房去,又怕黛玉使唤。正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听见墙根处像是什么东西倒了似的,倒把她惊了一跳,忙回头去看。却见从外面跳进来一个穿着象牙白裋褐的男子,雪雁嘴巴张得大大的,待要喊出声来。那位穿裋褐的男子上前来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雪雁惊魂未定。此时又听见墙外有人语声。
雪雁顿时就明白了,嚷嚷声不绝于耳,穿裋褐的男子伏在墙根处,正注视着外面的动静。雪雁从小跟在她姑娘身边,哪里见过这些陌生的那人。今天的事又觉得十分的惊奇,暗暗的打量着这位裋褐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