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凤姐百精百灵,是自小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宝钗此会仍给她不小的震撼。
凤姐命人备了软轿,抬着宝钗回到了梨香苑。
王夫人见事情好歹被遮掩过过,才悄悄松了口气,林丫头到底是姑娘家,春药不春药的事,她也不好开口提起。这事该如何善后,寻机会再和钗儿商量着。王夫人也想趁乱开溜,却被贾母喝住。
贾母将屋里人屏退,“说吧。”她沉着脸闭着眼问王夫人。
王夫人咬着唇,踌躇了片刻。“老太太,家里供应着宫里的元春,日子着实艰难,姨太太出了大价钱聘紫鹃做姨娘,媳妇一想这对紫鹃来说也是打着灯笼难寻的好事,便应了这亲事。薛家大富,郡主为了紫鹃着想也会同意的,谁想紫鹃没福气,竟寻了绝路,都怪媳妇请老太太责罚。”王夫人边说边注意着贾母神色。
“扯谎!”贾母咬牙切齿吐出两字,“你当我耳朵聋了,眼睛瞎了吗?薛蟠犯事闯到北静王爷的枪口上,当我不知道吗?”
王夫人腿一哆嗦,跪在贾母面前,“老太太,您,您都知道了?”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水家做对吗?”贾母怒骂道。
王夫人心里气呀!原以为老太太放权了,没想到却背地里搞着动作。
“我实告诉你,别说北静王府你得罪不起,便是玉儿,你也别再找她的麻烦。告诉薛家,他们若想住在贾府,从此夹起尾巴做人。”
“是。”王夫人抹了把头上的汗,连声称是。
“去吧。”贾母被骂完王夫人,胃口针扎似的疼着。喝退王夫人,合衣倒在床上琢磨如何处置宝钗之事,贾家若娶得宝钗般有心计的媳妇那也是造化。宝玉心性至纯,难担贾府之重。瞧那北静王爷对玉儿颇为上心,玉儿日后必是王妃之尊,贾府和北静王府攀上亲,就是背靠了棵大树。贾母左思右想,改变了最初的心意。
若要让宝钗过门,她那身份需得改换一下。贾母轻敲着罗汉床,渐渐有了主意。
“鸳鸯,请赖大家的进来。”
“是。”
不一会,贾母心腹赖大家的进来侍候。贾母修书一封,命她亲自送往自己娘家兄侯府,接自己侄孙女史湘云过府。
贾母计算好一切,兴奋得难以入睡,打发人往学里去宝玉。
夜幕降临,漫天寒星眨着疲惫的眼睛。
宝玉咬牙完成今日功课,此时他趴坐在马背上,浑身散了架一般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伴鹤牵着宝玉的马,紧紧勒着马缰绳,唯恐马行得快了,颠得自家主子骨头疼。
“二爷,您没事吧?”茗烟是宝玉最得力的小厮,他骑着矮宝玉马一头的马陪伴在宝玉身侧,不时担心地问。
宝玉在马背上迷迷糊糊的几乎都要睡着了,长这么大他是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做辛苦。
“柏先生也够狠,这是想要咱们的命啊!”茗烟抬起袖口抹着眼泪,宝二爷从小到大何曾吃过这样的苦。背书背得嗓子都冒了烟,也不容二爷喝口茶。上午读书习字也还罢了,不是坐着就是站着,只手腕处酸痛而已。下午的骑射拳脚,当真要了二爷的命。二爷的手细皮嫩肉大姑娘似的,愣是让弓箭磨出一手心的血泡。二爷也怪,偏偏受他的摆弄。想想丛前,二爷命他们几个抓蜘蛛、蟑螂给先生泡茶喝。那些个先生哪个敢如此对待二爷。二爷年纪一大,倒胆怯了,将这前对付武师那些招儿都忘了。
“二爷,明儿咱们装病吧。”茗烟建议道。
宝玉无力地摇摇头,柏古先生是不讲情面,可他确有本事。我务必把他的本事学到身上,日后才好和北静王爷一争高下。就是累死,也不能让妹妹小瞧了去。
“唉!”茗烟叹气,“二爷,奴才怕您身体吃不消。”
宝玉又摇了摇头,伴鹤放缓脚步,主仆几人不紧不慢往贾府而来。
“是宝二爷吗?”夜幕中闪出一人拦住宝玉去路。
宝玉抬起沉重的眼皮顺声瞧去,“冯世兄,幸会。”宝玉勉强坐正身子抱拳头施礼。
“宝二爷,候你多时了。”镇远大将军之子冯紫英翻身下马,紧走几步来到宝玉马下。“听闻宝二爷拜了西席,小弟一直想着设局庆贺。走吧,酒菜摆好,只等你入席了。”冯紫英不容分说牵起宝玉的马末头就走。
“冯世兄,改日,改日我设东。”宝玉累得一滩烂泥似的,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还哪有心思去喝酒?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桶沐浴香汤和一张温暖的大床。
“宝二爷,小弟请来两位名角,那扮相堪称一绝,人家指名要见你,这个面子你得给我。”冯紫英压低声了音贴在宝玉耳边说话,恐怕随行奴才听见跌了他的份。他也奇怪,论出身他和宝玉不相上下,论长相他不但不输宝玉,甚至还多着几份英气。怎奈在京城的名望,无论如何也高不过宝玉去。
“名角?”宝玉抬起了眼皮儿,听曲看戏是他一大爱好。结交名伶更是这些富家公子哥的引以为豪的事。
“走。”冯紫英见宝玉略一犹豫,扬起马鞭就抽在宝玉马背上。
“我,我……”宝玉还想说什么,马儿已扬着四蹄跟冯紫英跑远了。“扫红,给老太太捎个信儿,我随冯世兄去赴宴。”
“是。”宝玉的小厮扫红飞身往内宅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