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姨妈。”宝钗仪态万方飘然下拜。
王夫人一把扶起上下打量,真是越看越爱。
北静王府马车渐近,贾母急躁地回首,“宝玉他娘,薛家太太不是外人,你姐妹二人容后再叙旧。别简慢了对郡主的礼数。”
“是。”王夫人恨恨地瞟了一眼黛玉的马车,眼神若是能射出钢刀,黛玉的马车定然被扎成了刺猬。
“妈妈。”宝钗微笑扶着妈妈跪在贾母身后。芷宁郡主原是罪臣林家之女,谁想三十年风水轮流转,林家居然也有咸鱼翻身的一天。在江南就听闻林家之女貌赛月宫婵娟,闲时揽镜自照,宝钗真想像不出这世上还能有美过自己之人。今儿倒要好生瞧瞧,到底是林家之女更胜一筹,还是我薛宝钗艳冠群芳。
薛姨妈喜滋滋地跪在姐姐身旁,心里已然乐开了花,老天开眼,助我蟠儿。
林家丫头是贾府的外孙女,身承郡主之尊,这会儿北静王爷亲自送她回府,若得她在北静王爷面前求个情。蟠儿的事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钗儿特意备礼给她,这回算是押对宝了。
有了这样的想头,薛姨妈见黛玉的心情倒比贾母还要迫切。
贾母等人分列两旁雁字排开,分列两厢齐刷刷对黛玉的车行礼儿。
“贾门史氏率贾府子媳恭迎北静王爷,恭迎芷宁郡主回府。”贾母高声唱偌,众人磕头。
水涵端坐马上扫视众人,缓勒马缰绳,轻挥手臂说了声,“起。”
宝玉原也是随贾母等人跪拜着,听着一声“起”急忙爬起殷勤小心地侍候着黛玉的马车。
宝钗偷抬杏核眼,“扑通!”心儿的速度陡然变了频率。
水涵头上的紫金冠已晃得她张不开眼睛,再瞧这位少年王爷英姿勃生得如此俊俏,怎不让人芳心大动。只是他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及。宝钗心里叹气怨自己有运无命,若是她托生在姨娘肚子里,这荣华岂不是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她下意识是握紧了拳头,仿佛握着自己的命运一般。不能气馁,不能妄自菲薄,她暗暗给自己打气。
和宝钗一样渴望自己托生在太太肚子里的还有一位,探春此时脸颊发烫,心里怨恨命运不公。同是贾府女儿,嫡出的大姐姐有命进了皇宫,享荣华受富贵已成定式。凭什么庶出她,连想做个侧妃都让人说成是痴念。姨娘的女儿注定了做姨娘,那我也要做最拔尖的姨娘。
宝钗和探春各怀心事,水涵骑马在前引着黛玉的马车进了大门,宝玉跟班小厮似的紧贴在马车左侧。
“哼!”王夫人看着儿子做小服低样儿,气得闷哼一声。
宝钗瞧着跟在车侧的华服公子,一眼便认出那块五彩斑斓的美玉。他是贾府的宝玉?宝钗细瞧,果然名不虚传,真真生了副好皮囊。含情桃花眼清澈见底,墨染的双眉斜插入鬓,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不知车一女子何德何能,意让两位少年英才如此眷顾?宝钗也急切地想一睹黛玉芳容。
北静王府的马车缓缓进大门,贾母率众步行跟在车后。
二门口,水涵在前将手挥在半空,车轮停止滚动。
水涵翻身下马,宝玉也快步来到马车前,“林妹妹。”宝玉叫了声妹妹就要上车掀车帘。
“咳。”水涵沉着脸不悦地轻咳。
贾母急忙向后一扯宝玉,死命地抓住宝玉的袖子。
“老太太。”宝玉挣不过,急得脸都红了。
贾母摇头给宝玉一记警告眼神,她一发威,宝玉倒能悚上三分。他只好忍气吞声,眼睁睁地瞧着水涵伸手接黛玉下车。
马车帘笼一挑,春纤先行跳下马车。
水涵近前,将手贴在马车上框上,小心地护着黛玉的头,“芷宁妹妹小心。”他这一声“妹妹”听得宝玉心里泛起酸泡,他咬紧牙关腮边纵条的肌肉纹理清晰,握着贾母的手没由来的加大了力度。
“有劳王爷。”黛玉抖罗裙移莲步下了马车,众人急忙跪地磕头,“给郡主请安。”
“老太太,您总如此,岂不是要折黛玉的寿吗!”黛玉紧走两步搀起贾母,撅起红唇撒娇地嚷道。
“应该的,国礼不可废。”贾母起身略低着腰板儿。
“林妹妹。”宝玉笑得如阳光般灿烂。
“都起来吧!”黛玉挽着贾母一只胳膊,轻启朱唇向众人说道。
“谢郡主。”众人言谢起身。
好轻柔的语调,婉如空谷流淌的山泉。如此甜美的声音,该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呢?宝钗轻抬眸子看向黛玉,一张清丽脱俗的小脸恰如阆苑幽兰让人舍得不移开眼睛。
她忽觉心儿被什么利器轻轻划了一下,刹时心头裂了个口子,那口子越裂越大不一会便痛彻骨髓。她不但享郡主之尊,又是出身名门,瞧那通身气质就是百年书香孕育出来精灵。我,拿什么和她比?宝钗暗暗扪心自问,顿觉生活了无情趣,身体里有股子劲倏然松了散了,她慢慢垂下粉颈。忽然她的眼神定格在黛玉腰间,若不是闭着嘴儿,她的心定会从喉咙里一跃而出。
她张大眸子,聚精会神地盯着黛玉腰间,“是,没错。哼,哼。”她情不自禁冷笑出声,造化弄人,寻了半年有余,没想到块玉佩竟然也悬在她的腰间。命也,老天爷巧妙安排到底意欲何为?
那块玉佩引得宝钗思绪飞扬。想当初,她沙滩拾了玉佩,又与那俊俏僧人相逢。一佩一印,她便以为是上天安排的大好姻缘。不想回府路上,不知何方妖孽为夺此玉佩,当面羞辱她不算,还施了妖法让她恶疾缠身,有口难言。而今那玉佩悬在她的腰间,难道道她和他是命定鸳鸯?想想那玉面僧人,无限苦恼漫上宝钗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