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迎春等人身子一得瑟,急忙起身离座。邢夫人幸灾乐祸地挑了挑眉头。
王夫人紧握着银票,面无惧色垂手而立。
“别以为你女儿当了娘娘,你就目中无人。你,你想当贾府的家,那也得等我死了。”贾母面色苍白,双目喷火,两片嘴唇上下颤抖。
凤姐往日巧言善辩,瞧这会的苗头她也不敢多嘴,低头偷眼瞄着贾府的两位当家人。“凤丫头,把这三千银子给你妹妹送回去。”贾母怒喝着。
“老太太。”凤姐有些犯难,那银票在太太手里紧握着,难道让她这个侄媳妇打婶婆手里抢银子?
李纨一看事不好,急忙朝姑娘们努努嘴儿,探春知趣地率先移步,迎春、惜春随后,姑娘们陆续退出。
“老太太,您误会了。媳妇瞧着林丫头也是个剔透人,让她在贾府白吃白喝,恐怕不是处长之计。这银子咱们先收着,日后她回江南咱们再还她也是一样。”良久,王夫人才争辩道。“再说,家里确实艰难。宫里娘娘哪个月不得个千八百的银子往里添,娘娘在宫里苦熬着,为得是咱们贾府的脸。昨儿,宫里的夏太监打发人说看上一处宅子,短三千银子。老太太这几日喜欢,媳妇也不敢拿这事来搅老太太的兴致。即是老太太当家,这宗银子还是老太太想法子吧。我倒愿意落得清闲。”说完,王夫人笑呵呵地将银票放在了贾母眼前。
贾母脸色不阴不晴地变幻着,半晌才问道:“凤丫头,帐房竟挪不出三千银子吗?”
凤姐神情一黯,摇了摇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自打她管家理事,手里从来没有松快过。不是她拆了东墙补西墙,贾府外面的脸面都撑不下来。
贾母更是聪明人,这两年虽不亲力亲为,家里的艰难她心里明镜似的。平日不理家事,无非是装聋作哑图受用罢了。
“凤丫头,这三千银子你替你妹妹收着。不能驳了夏太监的面子,不拘从哪挪三千银子打发了他,阎王好斗小鬼难缠,这一大家子人会指望着娘娘呢。”家道不济,更坚定了贾母要娶黛玉过门的决心。“都各自回房歇了吧!”她无力地挥手。
“是。”众人应着,陆续退出贾母院子。
“凤丫头,夏太监那三千银子要得急,你先把这三千银子给我,慢慢再想法子补那丫头的钱吧。”出了贾母院子,王夫人就自凤姐手里抽走了黛玉的三千银子。
凤姐虽是一肚子苦水,却只能哑巴吃黄连忍了。
“奶奶,这会当什么?”平儿皱着眉问,“嫁过来没几年,奶奶倒把头面首饰都填进这个无底洞了,老太太到二太太和大太太哪个手里是没银子的,偏就搜刮咱们。”平儿愤愤地说道。
凤姐默默无语,心里却一直盘算着。
“待老太太睡下,把鸳鸯请到咱们屋来。”
“鸳鸯?”平儿不解何意。
“哼!你二爷有本事让那小蹄子拿出银子来。”凤姐笑着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的涟漪。
平儿也有所知觉,会心地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平儿请来了鸳鸯。
“二奶奶,什么好事,鬼鬼祟祟请我来?”鸳鸯脱了披风直接扔给了平儿。
“自然是好事,你二爷一走几个月。我思量着有人想得紧,这不赶紧把你请来。”凤姐笑着挤眉弄眼。
鸳鸯羞红的粉面犹如熟透的樱桃儿,“还是当奶奶的,说话这么没正经。”
“哟!我这奶奶当的还不正经?鸳鸯,咱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儿,我和你二爷没有子嗣,续娶二房是早晚的事。你二爷早就瞧上你了,咱们姐妹又和气。我乐得成人之美。”凤姐给平儿递了个眼色。
“二奶奶,您这话可不该和我一个丫头说,我可当不起。”鸳鸯羞道。
“哟!鸳鸯姐姐。”贾琏嬉皮笑脸作了一揖。“平儿,去,把我从江南给带来的好缎子取一匹给鸳鸯。”贾琏两眼含情眉梢带喜坐在鸳鸯身边。
“当奴婢的怎么敢当。”鸳鸯的目光与贾琏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心头一股异样的涟漪滑过。
“你不敢当还谁敢当。”贾琏往鸳鸯身边凑了凑,大掌盖上鸳鸯柔软如绵的小手。鸳鸯一阵战栗,再抬头屋里只剩下她和贾琏二人,凤姐和平儿早就躲了出去。
贾琏低声蜜语,鸳鸯哪里经得过如此甜蜜的诱惑。
二更鼓起,平儿领着两个小丫头将鸳鸯送回贾母院中。鸳鸯摸黑进去,不多时捧出个一尺见方的黑木盒子。
“告诉你们爷,三个月之内给我。”鸳鸯低声道。
“放心。”平儿笑着接过,带着小丫头悄悄去了。
鸳鸯掩了房门摸黑进屋,贾母翻身向内,黑暗之中她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鸳鸯是她当亲孙女似的调教大的,这枚棋子可要用在刀尖上。
“真长见识。”雪雁侍候黛玉睡下,愤愤地说道,“姑娘椅子还没坐热,就开始给姑娘小话听了。”
“雪雁,小声些。”紫鹃纤指放在唇边,紧张地向外瞧了瞧。
“怕什么,咱们是不沾贾府分毫的。”春纤艺高人胆大本就没把贾府的人放在眼里,今儿一瞧贾府的当家人看着姑娘三千银子眼都绿了,她心里更瞧不上贾府中人了。
“唉!日子长了你们就知道了,还是小心着些。”紫鹃有些无奈,不知想起了什么两道柳眉纠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