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正当若然打算有所行动时,宫里突然来人传话:远空师父不日将在围山宸皇寺讲禅,皇后与庄贵妇、蔚贤妃、李淑妃将去庙里为皇帝祈福,着太子、三王爷、六王爷、九皇子及其女眷、子女和朝中青年才俊伴驾同游。
鸿王府内,除有孕在身的萧沁岚外,一家子一同上山了。若然无奈只得再多等几日。
浩浩荡荡的祈福队伍站满寺前的空地,远远地,若然瞧见皇后仪态万千地从凤辇上由宫女、太监扶着下了车。
“老衲见过皇后娘娘。”一个清瘦中透着精明的老和尚双手合实,恭敬地对皇后鞠躬道,但并未下跪。
“是方丈啊。远空大师还没到吗?”皇后也双手合实还了个礼。
“师叔昨日飞鸽传书过来,说是途中因为有一些事耽搁了,可能会晚一两个时辰到,还望皇后娘娘见谅。”老和尚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倒是显出了出家人的“清明淡泊”。
“如此我们等等也无妨。”皇后似乎也不在意——可能远空师父是个高僧吧,有一定的影响力,若然如是想——她并不相信神,但相信世上必定有神圣。“如果没有神圣,就无法解释人的灵魂何以会有如此执拗的精神追求。”
于是为了等一个“高僧”,若然一行在寺中后院厢房等待。苦于忍受萌妃与茗妃程式化的交谈,若然无奈只得找了个借口出去透口气。
宸皇寺位于围山山顶,位于弋京著名的佛教圣地——石方丛林。石方丛林坐落在风景秀丽的什刹海後海的北岸,东邻银锭桥,西临子母深涧。全寺占地面积二十余亩,拥有殿宇329间,共分中院、东院和西院三大院落。整座寺庙建筑布局严谨,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中院是全寺的主体建筑。正中依次分布着山门殿、天王殿、大雄宝殿、藏经阁等主要殿堂,两侧对称排列着钟楼、鼓楼、伽蓝殿、祖师殿、首座寮与维那寮。这些殿堂组成了宸皇寺的正院。东院由戒坛、斋堂、学戒堂、引礼寮等殿堂组成四合院。西院的主体建筑有大悲坛、祖堂、法堂、方丈院、退居寮等。三个院落之间迥廊环绕,僧房毗连,形成一座大四合院中有众多小四合院,即“院中有院”的建筑特色。整座寺庙古柏苍翠,花草溢香,曲径通幽。
“想不到这庙里也有如此清幽的地方。”走着,走着,发现一池青荷,若然才感到已是初夏时分了,要在这种皇家寺院里找到这么一个清静的地方还真是不容易,“‘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种情景也只有在山明水秀的古代才能看到了。
“啪——啪——啪。”掌声响起。
“君涵?”若然回头,不想来人竟是凌君涵。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每次见到他都会有种莫名的心安和喜悦,若然一时按捺不住心头的欢蹦乱跳,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笑容。
仍是一袭白衣、作闲散打扮的凌君涵望着若然溢出来的笑意,也报之一个温柔的微笑,才淡淡道:“‘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好诗!”
“状元公也喜‘观月弄影’?”盗用的诗句受到赞扬,若然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只得套用四王爷那日的话,正好借此机会打探一下“假山事件”,也顺便解了自己的尴尬。
“见到某人偷溜出来,也想来看看外面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凌君涵倒是答非所问,借机转移了话题。
“哦?那可见着了?”见他不想回答,若然也没太在意,将手一摊,顺势转了个圈,才戏谑地问道。
“见着了,的确比里面的东西有趣多了。”依旧是淡淡地笑笑,只是话语中暗含深意。
见凌君涵正别有深意地望着自己,知道他口中有趣多了的东西指的正是自己,若然不禁羞涩地低下头去,脸上的红晕也更深了。要说若然本是情场老手,才不会被这种花前月下才子佳人故事所打动。只是前世的她虽然是多个男人的情妇,却没有真正谈过一场恋爱,有的只是对男人本能上的抗拒。其实小时候的若然也有跟许多少女一样简单的梦想,那就是嫁一个温柔得像白马王子一样的男人。
若然暗恼自己在凌君涵面前的失常,想到前世在男人面前八面玲珑的自己,此刻竟因为他的一句暧昧不明的话而羞涩,更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凌兄,什么东西有趣多了?”正当若然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个妖冶的声音响起,非常及时地帮了她。待声音的主人走近了,若然才认出来人竟是萧潋晨。
“然妃娘娘也在啊。”萧潋晨信步到此,却听到凌君涵的声音,便过来看看,不想却碰到了若然。见凌君涵温柔地望着南宫若然,而若然则是红着脸低下了头,萧潋晨只感中胸中没由来的一阵气闷,那声“然妃娘娘”也叫得极其窝火。
“潋晨……”若然感激地扬起一个微笑。
“凌兄,这是王府女眷呆的地方,你我是否应该避嫌呢?”萧潋晨刻意忽略若然的笑意,撇过头,突然偏转话锋道。
“萧兄,你这……”凌君涵先是不解素日里向来与若然亲厚的潋晨为何现在会如此,但转而又马上明白了。萧潋晨这家伙虽然游戏花丛,流连忘返,可自从从弋南回来,竟修身养性起来,不再踏足那些风月场所。那时候凌君涵便隐隐觉得是与弋南的几个女子有关,如今看来是与若然有关才对。
“恕萧某先走一步!”每每看到面前的这个女子绾着妇人的发髻,萧潋晨就感到眼睛和心都被刺得生痛生痛。一直以为自己的心不会为任何一个女子停留,可直到这个女人出嫁的那日,萧潋晨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心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落了在她身上,或许这辈子再也找不回来了。
“若然……”凌君涵脸上难掩尴尬之色,显然他知道萧潋晨这样做似乎让若然很难堪。
“就由他去吧。”若然一时也没有参透萧潋晨为何这般对待自己,只是心里有更重要的问题,才对凌君涵道,“陪我走走,可好?”
一路从荷花池来到紫竹林,两个人似乎是很默契地都不出声,只是外人不知道他们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怎么不说话?”凌君涵终于耐不住先开口道。
“既然是我不该知道,那就不要问。”若然见一路来凌君涵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知道这个问题不是自己可以问的。
“待时机成熟,我定倾心相告!”凌君涵正对着若然,神情严肃地道——这是他的保证,更是他的承诺。
若然的心头隐隐有些不安,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又见凌君涵一脸正色,便也只得暂时将胸中的重重疑虑放下,坐观其变。
时间尚早,皇后在寺庙后院的厢房里请了众人前去品茶。
期间庄贵妃称身体不适早早由太子夫妇和九皇子陪着下去休息了,剑心因害喜得厉害,三王爷也下去陪她了(说来也奇怪,今日弋晟宣竟将自己的正妃留在家里,而带着有孕在身的剑心出来了)。顿时偌大的厢房内只剩下皇后、李淑妃、蔚贤妃,六王爷一家子,萧氏一族中的几个年轻人和新科三甲。
“娘娘,臣妾听说这宸皇寺的乌龙茶堪称一绝,不知所言是否当直?”李淑妃讨好向皇后谄媚道。
“哦,那命人传来,一试便知。”皇后倒对李淑妃也是好脾气,马上命人去取茶来。
一会儿功夫,上来一年轻和尚,盘中端着若干只杯子和一壶刚沏好的茶。
隐隐地,若然感到气氛有些压抑,却见杯中的乌龙茶,不是平常的透明琥珀色茶汁,心中又多了几分疑惑。抬眼环顾了一圈四周,见凌君涵正紧张地盯着自己,当他看到自己也在看他时,便闭目微微摇了摇头。
若然心下明白他可能示意自己不要喝那茶,但各中原因及利害关系也未明白,只得道:“呀,我的香囊呢?掠影,你可记着我把香囊放哪儿了?”
掠影有那么一瞬的呆住了——自家小姐从来不配带那玩意,可毕竟她也是个伶俐的丫头,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装着思量片刻,才道:“可能落在马车上了吧。”
“王爷,若然去去就回。”若然刚才将声音控制得只有附近几人才听得见,于是她只禀了弋鸿宣,也未待他答应,就拉了掠影出去了。“小姐,刚才……”来到天井空地的掠影才放心地问起若然到底是何事。
“嘘——”未待掠影说什么,若然便见一和尚神色慌张地走进了一间厢房。
若然本不是什么好奇之人,她深知这好奇心杀死猫,但想到刚才发生的事着实蹊跷,便尾随了上去。
“事情都办好了?”只听得房中传来一个沉稳中带着急切的女声。
“是,主子。”是男子浑厚的嗓音。
“很好,下次你……”里屋的人再次压低了声音,若然听得更不真切,不过那女音是庄妃没错,如此千娇百媚的声音当真让人过耳不忘。
“这不是花王妹妹吗,怎么在这里?”一个女音响起,将若然吓了一跳,厢房里也顿时没了声音。
若然连忙平复那颗猛烈跳动的心,定睛一看,原来来人是花宸节上太子刚纳的夫人,于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道:“我的香囊不见了,正出来寻呢。姐姐,可见着过有紫色流苏的香囊落在什么地方了?”
“倒是不曾见着。许是落在什么地方,被那帮不老实的小和尚捡去了吧。”来人略作思考道。
“那倒也罢了,本不是什么名贵之物。”若然不在意地讲道。
紧握的手心几乎冒出汗来,看来刚才两人在厢房谋划的事非奸即盗,只愿他们相信自己只是路过,没有听到,若然不禁在心中暗暗祈祷。
“啊,不好啦,死人啊!”
“啊,救命啊!”
“宣太医,快宣太医。”
“……”
突然只听得前排厢房传出混乱的叫喊声,若然也寻着个机会脱身,急急离开了那是非之地。
走近了,只见皇后及刚才厢房内众人都站在庭院里,弋鸿宣更是扶着皇后,旁边还带着两个老婆。
“君涵,发生什么事了?”若然小心地靠近站在边上的凌君涵,轻声问道。
“刚才的茶中有人投毒,死了蔚贤妃、李淑妃,还有太子和三王爷的几名姬妾,榜眼也去了。”
刚才在前院厢房里的事情、后院厢房里偷听到的话、眼前的场景顿时连成一片,若然当下明白了事态的严重,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庄妃所为,那说不定自己会被她杀人灭口。看君涵的样子,似乎事先已经知晓了一切,那他会不会就是庄妃的人,自己可以相信他吗?弋鸿宣及皇后一行倒是没事,明明那茶要皇后先饮过后,众人才可以喝,这是规矩,可为什么皇后会没事,难道弋鸿宣也知道整件事情?那自己可以向他求救吗?不不不!
自己这次只带了掠影出来,那么这件事南宫敬德肯定会知道,既然那天他在假山后面这么对庄妃说,恐怕现在最靠得住、最可以相信、最有能力保得住自己的人只有他了。
“掠影,速将此事告诉爹爹,请爹爹火速定夺!”若然眼下也只能紧紧地跟着弋鸿宣,希望他能在南宫敬德做出布置前暂时保住自己怕小命。
“皇后娘娘,王爷,你们没事吧?”若然不得不上前引起他们的注意,好让庄妃暂时不得下手。
“你?”弋鸿宣眼闪过一丝不耐,旋即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爱妃,可是受惊了?”
“恩,”若然只得点点头,既而恭敬道,“若然见到皇后、王爷和两位姐姐安然无恙,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