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至初春,若然她们已将宫廷礼仪学得七七八八了,南宫敬德也放松了对她们的督视。多次的“私逃”出府,也让若然找探到了整个朝廷目前的大致形势。
弋阳王朝建朝至今已有百余年,历经了七个皇帝。与王朝南面毗邻的是前段时间发动战事的南昭国,地方湿热,虽然物产丰富,但百姓的生活条件却远远不如弋阳王朝。而西北面与之相接壤的是北朔国,当地的人民以游牧为生,因此时常侵犯、搔扰弋阳边境,以掳得一些生活必需品;听说如今北朔国的太子端木鹜远英勇神武,血气方刚,曾扬言有南下、踏平弋京之意。弋阳王朝的东南面是高倭民族,虽在几十年前早就对弋阳俯首称臣,却又时常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滋扰生事。不难看出,弋阳王朝这块肥肉,正被这些狼虎视眈眈呀。
弋阳王朝的当今皇帝代宗虽不到五十岁,却因早年亲征时留下的旧伤未愈而身体状况一直不怎么康健。虽然代宗早年征战频繁,但在后期能致力于农业发展和人民的休养生息,倒也将前几代皇帝的励精图志保存下来的基业发展得很好。
代宗的众多儿子中除了一出生即因皇帝亲征,“国不能一日无储”而立的太子,也是长子弋翰宣,另外颇具争储实力的还有手握京畿兵马大权的三皇子弋晟宣,以及代宗第二任皇后唯一的儿子六皇子弋鸿宣和得代宗专宠达十七年之久的庄贵妃的年仅十五岁的儿子——九皇子弋炜宣。
依市井之语,太子,性孤,多年来行事虽未展大才,倒也未曾有过;为人极为清高,严于律己,更严于律人,似乎与朝中的很多派别走得都不十分近,但在民间口啤也挺好。三皇子自小投身行伍,随军打了几次大仗,倒也有不斐的成绩,在军中的威望也是众皇子之首;只是更了不得的是这位三皇子竟还是个文化人,听闻在诗词方面的造诣也不低。至于六皇子争储的可能性,其实多半是若然自己宫廷戏看多了的猜测——他是皇后唯一的儿子,恐怕皇后也很想自己的儿子做将来的皇帝吧!于是若然便猜他多少也有些争储之心。只是民间的传言却是六皇子淡泊名利,寄情山水,无心朝事,因此对他登基的呼声倒是这么多人中最弱的。而多数舆论是看好九皇子的,虽然他还小,未得探知心性如何,但因其母能得专宠达十七年之久,且据传南宫大将军又与庄贵妇交厚,有了他的支持,似乎九皇子的胜算更大些。
这些消息都是若然在茶肆中探得的,自然也多了几分野史的味道,若然也清楚这些传言不能完全当真。
南宫敬德送给她几个丫环,知道她们是派来监视她的,若然却也不好拂了“后爹”的“好意”,只得收下了其中一个最伶俐的,赐名为掠影。
要说为什么要收下最伶俐的那个,这恐怕是若然的好强心思在作怪——她不介意身边再多一个明眼的眼线,或许聪明的眼线对她更有帮助。
每次出府置办的男装也是一律交给掠影去办,若然这样做无非也是在向南宫敬德说明自己并无二心,愿将自己的行动都暴露在他面前。
此时弋京城内最有名的茶肆二楼的雅座上,正坐着一个翩翩公子,近看,他的容貌虽不及身旁两位书僮,却少了书僮身上的脂粉气,反而有一股自然天成的高贵气质,令人心生敬仰。今日没有选择在楼下大厅饮茶,反而选择了这清静的二楼,也只是因为花宸节临近了,若然想利用这为数不多的难得出府机会透个气。
“爷,楼上请!”随着小二的一声吆喝,本来只有若然她们主仆三人的二楼雅室内又多出一主一仆来。从来人的衣着就能看出他非富即贵,只见他眉宇间带着坚毅的英气,淡雅的气质中又透着狂野的气魄,倒又是个不可多得的帅哥。
见男子与自己笑笑,若然也报以一个淡淡的微笑。却不料那个随从不满地嘟囔道:“小二,不是告诉你这个雅间我们爷包了吗?你可知得罪爷的下场?”
充满厉气的言语竟让圆滑世故的小二也懵了眼,知道眼前的主子不好得罪,小二只得可怜巴巴地望向若然。而那个贵族男子却是一言不发,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发生。
知道那个随从只不过是指桑骂槐,若然却不恼,顾自又斟了一杯茶,才缓缓开口道:“小二,再去拿壶碧螺春来。”
小二倒也机灵,知道若然替他解了围,将事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于是喊了声“好嘞”,径直跑下楼去了。
“你是哪里来的?竟在我家爷面前如此放肆!”随从的一句话倒更让若然觉得眼前这个男子的身价不一般,敢情自己一定得认识他,而且一定得恭敬地对待他?
一股犟劲上来,若然就不想买这位“爷”的帐,戏谑道:“从来处来。”
随从更恼,男子的面部表情倒也未有什么变化,只是静静地坐到另一桌上,自斟自饮起来,看来他有坐山观虎斗的打算。
那个嚣张的随从见自家爷也未责怪他的凶相,便越发大胆起来,想上前推搡稳坐饮茶的若然,却被掠影冷不丁地一掌推开。他以为是自己大意,便捋了捋衣袖,打算再来一次。这边掠影也做好了准备,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住手。”男子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只是透着特有的威严,道,“既然技不如人,还不退下。”
随从听命,竟未做任何挣扎,乖乖地下去了,脸上未曾有任何不服气的表情。
若然本想不再搭理那档子人,只打算重新埋头品茶,却被退回自己身旁的掠影私下里使了一记眼色。若然朝她暗示的方面望去——原来是男子腰间别着一块质地上乘的白玉佩。本来他便是富贵人家,有如此贵重的挂饰也不稀奇,若然倒也未觉有特别,又有想掠影非比一般侍婢,此举定别有深意,若然这才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那块玉佩,结果发现上面竟刻着九龙吐珠的图案。在古代“龙”是皇家特有的象征之物,即使是皇族中人用来也需谨小慎微,看来此人来头果然不小。照他的年纪,若然猛然想到他极有可能是位王爷,于是用手指蘸茶,在桌上轻轻写下一个“王”字,见掠影闭目示意,这才又重新吊起心来。
男子看着早已注意到那边主仆二人的小动作,知道她们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这才慢慢开口,问道:“兄台,现在可想起自己来自哪里?”
感到男子明显想用自己的身份来压她,若然偏偏不买他的帐,冷笑道:“你我都是从来处来之人,你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不想那女子竟有几分胆色,敢与自己叫板,弋晟宣倒也好奇起来,笑道:“俗语有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个儿子打地洞。可见人与人的来处还是有区别的。”
想到自己受够了现世因为背景原因而遭遇的不公平待遇,若然不由地一阵恼怒,冷哼道:“哼!龙子,凤女,怕也不过如此!”那些老爸老妈是高官大企的人,最后不也一个个被自己踩在脚下!虽然自己也因此付出了无可挽回的代价。
“好!兄台敢说出众人敢想而不敢怒的话,实在是勇气可嘉!莫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弋晟宣举起茶杯,朝若然的方向敬了敬,便一饮而尽。
倒是未料到一个王爷也有如此胸襟和气魄,若然也缓了缓变得有点难看的脸色,起身将杯中的茶也一饮而尽,作为对弋晟宣豪情的回答。
“哈哈哈……在下莫子晨,敢问兄台尊姓大名?你这位朋友,我交了!”弋晟宣豪爽地笑着走到若然这一桌。
虽然弋晟宣表现得豪爽,却也未报出自己的真实姓名,若然打定主意,也朗笑道:“在下南若然。”
弋晟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轻笑道:“原来是南兄。南兄一定是不常出门吧?”
知道他是意指自己连堂堂王爷的尊驾都不认识,若然倒是在心里猜测起他是哪个王爷来——见他眉宇间的几分淡泊气质,倒与传闻中的六皇子颇为相近,若然如是想,但口头上仍不忘回答弋晟宣的问话:“我刚从外地回到家中,的确没怎么出门。”
“哦?”弋晟宣倒像是突然来了兴致,笑道:“那南兄一定要参加明日在枕月楼举办的联对大会。我想那一定是南兄未曾见过的。”
“想来能被莫兄推崇的必是佳品,我明日一定去。”觉得一个王爷似乎不应该对一个萍水相逢之人生出如此多的兴趣,若然倒也乐意跟他走上这一遭。
“那明日辰时我在枕月恭候南兄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