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身为礼部尚书的凌君涵忙着对科举事宜的处理,他也以自己忙为推托没有上蔚舒樱的房中去。虽然这对将陪伴自己一生的女子来说不太公平,可每每想到自己碰到她就会失控,凌君涵还是狠下心肠忍了下来。
“我可以进来吗?”已经两天过去了,凌老夫人和南宫若然还没有从山上回来,蔚舒樱也担负起了照顾凌君涵起居的任务。
“进来吧。”这两天每当这个时候蔚舒璎都会为凌君涵送点心到书房来,而凌君涵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便只好由着她。
“今天的是八宝羹,你趁热吃了吧。”蔚舒樱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称呼面前这位男子,有若然叫他“夫君大人”在先,现在无论自己称他为“夫君”抑或是“相公”都感觉特别别扭,所以她就只好用“你”代替了。
“恩,很好吃,谢谢。”想到自己每天处理公案到深夜,面前这位女子都会为自己准备好点心,凌君涵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他有自己的大计要实现,因此认为无论这条路上伤害多少无辜的人都是值得的,他也是第一次对人产生愧疚这种感情。
“你喜欢就好。”想到他对自己还是那样疏离,蔚舒樱心中不觉一阵疼痛。
“恩。”凌君涵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在如此压抑的气氛下凌君涵匆匆吃完八宝羹,放下碗匙,却见蔚舒樱正翻着一本书,看得入了神,嘴角还挂着些许笑意。
“在笑什么?”凌君涵本身武功不弱,这回又是轻身上前,冷不丁的一句话将蔚舒樱吓了一跳。
“啊?”蔚舒樱回头看,定了定神才回答道,“先前总以为这和尚定是四大皆空了。不想这空觉大和尚竟这般与白居士斗法。”
“哦?愿闻其详。”看着蔚舒樱一副闲适的表情,凌君涵也放下了心中的顾虑,朗声道。
“这书上记载的是:据说白居士有一天突发诗兴,做了一道赞佛的诗‘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白居士反覆吟哦自己的新作,觉得非常满意!此诗貌似赞佛,隐隐有自己傲然政治风雨,不屑人生伏荡的意味。
他这时想,身为专业研究佛理的好友空觉和尚如果看到这首诗,也一定口服心服自己这个业余礼佛人,便把那首诗抄在诗笺上,用信封封好,叫人送过长江南岸,去征求空觉禅师的意见。
大和尚空觉拆信一看,是首具有偈语意味的绝句,不发一声,提笔在诗笺的下端,批上“放屁”两个大字,交给佣人带回给白居士。
其实白居士这首诗写的还算过得去,把佛比喻为“天中天”还是首创,天是人所尊敬的,而佛更为天所尊敬,所以被称为“天中天”,颇有新意。“毫光照大千”,则是说佛的慈悲光芒,遍照大千世界。“八风吹不动”,一语双关,既有岿然自然界八面风雨之表象,又有佛家所指称、讥、毁、誉、利、衰、苦、乐八种俗风的禅意,这“八风”是人生必然经历的炼狱,有谁能无视:称颂赞美、讥嘲诋毁、名誉利禄、苦乐享受?这个人则必然成佛了。唯有佛,方能不被“八风”所动,“端坐紫金莲”!一派莲花台上的无上庄严之宝像。
佛难道就不喜欢信徒们拍马?不然要这些僧俗大众成天嘟囔“阿弥陀佛”干吗?可是,空觉这位佛家弟子却给这首佛的颂歌――说是马屁诗也贴题――手批“放屁”二字――佛可忍,俗不可忍!
白居士本来以此诗喻己超然境界:佛在心中,咱已非俗客,已达到了心能转物而不为物转的地步。
看到空觉批语,居士不由恼火:“岂有此理?”
再仔细地推敲自己的诗,却也找不出新作明显的毛病;白居士决定亲自过江去跟这不讲理的和尚评理。
白居士赶上了山,气呼呼地要找和尚算帐,哪知空觉早已吩咐知客僧:“今天不见客。”白居士与大和尚何等关系?怎会理睬这“不见客”的推辞?不管三七二十一,强行闯关直奔到空觉屋内,正要举手敲门,忽然发现门扉上贴着一张字条,上面端正地写着:“八风吹不动,一屁过江来。”
白居士顿时警觉,心中暗叹:“被这秃驴算计了!”
空觉的言外之意昭然:“你赋诗说:自己能够不为称、讥、毁、誉的各种境界所动,为什么竟被那区区“放屁”两个字,激的过江来和我评理呢?”
居士坦然回家,再修佛功。
人们大都评述这时的白居士还没修炼到家,自持力与常人无异,研究佛学,重理论而轻实践,是不行的。
其实换位思考:那空觉何尝不是更加修为尚浅?你一个出家的世外高僧与一个俗家争得什么高下长短?看来还是五内未净!”
“呵呵,高解。”凌君涵也不由地赞道,想不到眼前这位大家闺秀也有如此辛辣嘲讽的言语。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明儿还早朝呢。”蔚舒樱对他的赞赏也没有什么反应,收拾了碗筷便转身下去了。
凌君涵照例没有挽留,却拿起刚刚佳人触及的书,只是根本不是什么白居士的诗集,并没有刚才所讲的逸闻,难道……原来如此。
这女子竟是如此聪慧,她不仅承认了蔚相与自己联姻是另有所图,更指出了自己答应这门婚事也是另安居心。可是你如此聪慧,将我怎可对你放心呢?你既已知晓一切,那便也该知道这一切是权谋的无奈,我们都无法改变什么。
“礼部尚书凌大人携其夫人到!”今天是萧文渊五十大寿,各路达官显贵纷纷前去祝贺,无论你愿不愿意,这基本的礼数是不能少的。
老夫人和若然依旧未归,凌君涵只得携蔚舒樱一同出席。而这一做法直接打破了蔚舒樱在凌府不得势的谣言,凌君涵独宠南宫若然的童话也被打破。当然,这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的事情。
“诸位大人能来参加寿宴,萧某人甚感荣幸。大家也一定要尽兴啊。”萧文渊举起酒杯,众人也纷纷起身道贺。
“诸位请坐。”萧文渊示意起立敬酒的大伙坐下,现场一派祥和。
不过似乎有一桌气氛有点尴尬。
“她呢?”萧潋晨其实刚从外省回来参加自己父亲的寿宴,寻了很久也未见那熟悉的身影,于是拽住凌君涵的手,不让他坐下,想问个明白,“你对她不好,是不是?你让她受委屈了?”
“萧兄,我们夫妻间的事恐怕不用你插手吧?”凌君涵挣脱他的手,一脸和煦地朝同桌不知何事的别的客人笑笑后坐下。
“她为什么没来?”萧潋晨自然也知道在父亲的寿宴上闹事是过份了点,于是压低声音道。
“凌某会照顾自己的夫人,不劳萧兄操心。”凌君涵虽然知道眼前这位对若然用情颇深,奈何他偏偏是萧姓人,若然将来跟了他必定也会受到牵连。
“哼!”萧潋晨这对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了,至少应该先查查若然这一段时间过得好不好,再去计较的。
“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赐萧文渊……”蔚舒樱也与众人一齐跪地,只是她忙着猜测刚才那位萧将军与南宫若然之间的关系,竟未将圣旨内容听得真切。
“谢皇上!”待太监念完后,萧家众人齐齐谢恩起立。
“大家请再入座,请……”
“大人,小人也有一物奉上!”未待萧文渊说完,一个声间兀自响起。
众人齐齐望向他,只见他一身青衣,浑身透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什么东西?”萧文渊感到气氛有点不对,警觉地问道。
伴着一声长笑,青衣男子将手一场,原本空手无物的他突然比出一柄光辉闪烁的短剑,带起一阵尖锐的呼啸声。
萧潋晨迅速反应过来,走到在一旁的萧文渊身前,同时,青衣男子手中的剑已经快如闪电、势如惊雷般向萧文渊刺去。
就在青衣人出言有物奉上的一瞬间,凌君涵已经反应过来,他条件反射似的拉起蔚舒樱退到无人的暗处。
电光火石的瞬间,萧潋晨飞快地纵起,迎上青衣人,原本隐藏在长袖中的手一翻,就用空手去接青衣人的利刃,那手掌金光闪烁,手上竟然是戴着一只金属手套。
就在萧潋晨的手即将触到青衣人的瞬间,青衣人忽然发出一声长啸,声音高亢、悲壮,破尘而出。
大厅上所有人早已乱作一片,听到这啸声,众人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萧潋晨也觉得一阵气血翻涌,差一点就要提不起气来,身形顿时滞了滞。
就在这时,青衣人的剑飞快地变招,与那只金光闪烁的手掌错身而过,可待要寻萧文渊的身影,却原来已被潜伏在暗处的暗卫转移到了远处。
这时,厅中的众大臣才有一些人反应过来,“有刺客!”当即,也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
“啊!”尖叫声此起彼伏,顿时,众人到处乱窜,四处尖叫着、奔逃着。
“老贼,你纳命来吧!”
就在青衣人发动的同时,他隐藏在人群中的同伴也迅速抽出武器,之后,立刻有几个人向萧文渊冲去,支援青衣人,剩下的人挡在厅口,准备阴阻挡进厅求援的侍卫,为同伴争取时间。
青衣人剑势一转,立刻又向萧文渊刺去,几股剑气轻易地除去挡在萧文渊身前的暗卫,眼看着青衣人的一剑已经快要到了萧文渊眼前,而萧文渊还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是好。
“叮当……”一声脆响,随着完如金石交错的一声扬起,青衣人急如迅雷般的剑势竟然生生被弹地一偏,紧擦着萧文渊的脖子划了过去。
“叮咚。”一样东西反弹落在地上,是一根紫檀木镶金的筷子。
青衣人的眉毛扬了起来,扫了一眼地上的筷子,随即眼中爆起精光,利剑一般的目光射向一旁的萧潋晨。
他原本得到的情报是萧贼大寿,其子被皇帝派往北地查探胡人最新动向,这样一来只要除去府中的几个暗卫,萧贼定然亡死于自己的刀下。只是为什么萧潋晨会在此时回来?
容不得他多想,萧潋晨已经杀到眼前,青衣人随即收回剑来,手腕微抖,改变剑势,迎了上去。
大厅已是一片混乱,厅门又被刺客把住,厅中到处是四处逃窜的人,几个冲上前去的刺客哪里有耐心开路,当即提刀就砍,立刻就有几个阻拦在他们前冲路上的倒霉蛋送了性命。
看到这血溅四处的场景,蔚舒樱原本被凌君涵拉着的手也不禁握紧了他,身体也本能地靠向他。感觉到怀中人的害怕,凌君涵低头轻道:“别怕,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只要我们在这里不出去,就没事。这几个人潋晨可以搞定。”
“恩。”看着眼前男子露出的坚毅目光,蔚舒樱像是找到了莫大的安全感,那个悬着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一见刺客动了杀戒,厅中更是惨叫连连,混乱不堪。也分不清是主子还是奴才,一个个连滚带爬,哭声震天。
这时候主桌前已经战得如火如荼。青衣人身手极其高明,一人对上萧潋晨竟然也毫不逊色,眨眼之间拆了几十招。
萧潋晨不禁暗暗心惊,想不到这个带头的刺客竟然是如此高手,看他的招式,如果自己猜的不错的话,那青衣人应该就是江湖中一等一的杀手——云魈,可到底是谁派他来的呢?他不是在三年前就归属了落云庄了吗?难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