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想找个位子坐下的若然苦于大厅中已人满为患时,老鸨上前道:“公子,这边请。”老鸨一边带着路,一边不时地回头看若然身后的那两个丫头。
“妈妈,我身后这两位姑娘可还用拖出去?”若然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边戏谑地问着老鸨。
“当……当然不用,想不到这两个小丫头经过公子的手就出落得这么标致了。公子真是神人呐!”说话间,老鸨已将若然引至上座旁。
老鸨做了个“请”的手势,见知府大人还坐在下座,若然不禁道:“妈妈,这恐怕不合适吧?”
“这是老板的意思,公子就不要推辞了。”老鸨的这句话更让若然不知所云,妓院的老板何时认识自己,又怎会让自己这种人物坐在主座之侧?
一旁的人也顺势起哄,知府也点头附和着,若然只得坐下,珺琦、玥瑾侍立在侧。期间,若然不时地用眼角瞄着主座位置上的男子,只见他一脸平和地注视着前方,不见的是那魅惑人心的眼神。
稍稍压下心头的不安,闻得乐声响起,众人一阵欢呼,若然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去,只见易云落一身华丽装扮,正从阁楼上款步下来。
“各位官人,今天是我们云落姑娘的大喜日子,感谢诸位……”老鸨上前接过云落的手,将她拉至大厅中央的舞台上。
“我说老鸨,甭那么多废话了,你就先报个价吧!”不待老鸨说完客套话,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站起来吼道,一看就知道他只是一个暴发户而已。
“急什么?何不先听云落姑娘弹上一曲?”一个精瘦的男子轻蔑地望了一眼“暴发户”,初以为他是个风雅之人,但当注意到他眼中就要溢出来的色欲时,若然知道他也不过是个满脑花花肠子的蠢物。
“对对对,梁大官人说的对,就让云落慢慢弹。”老鸨顺势附和着,显然她知道操之过急只会掉了自己姑娘的身价。
易云落坐定,悠悠然抬手,长长的衣袖自然垂落在古琴一侧,玉指轻指琴弦,抑扬的琴声随即响彻整个厅院。只见她头上戴着金丝碧带攒珠髻,绾着朝阳玛瑙挂珠钗,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裙,衬得腰身更加曼妙。平静如水的眸子泛不起一丝涟漪,似乎这场“竞标会”的结果不会干系到她。都说琴音最能反映一个人的心事,若然听着铮铮的琴声,只觉心中一口不平之气上下翻腾,那似悠扬却又幽怨的铮鸣仿佛是一个痴等千年的怨女在痛诉着男人的罪行。
“竞价开始,底价一百两!”不待若然细品琴音的深意,老鸨已开出了底价。看着座下人的反应,若然知道这个价位算是高的了。
“一百一十两!”一个长着大胡子的男人撇下左右拥着的美人,举起自己的牌子道。
“陆员外,一百一十两!”老鸨见今天开局不错,高兴地扯着噪子道。众妓女倒是表情各异,有嫉妒的,有不屑的,有羡慕的,更有淡然处之,不以为然的,比如舞台上弹着琴的那位,仿佛今天自己不是这场标会的主角儿。
“一百二十两!”坐在后座的一尖细的男声道,若然个儿虽不算矮,只因坐着不能看清对方的长相,但凭着他中气不足的叫嚷,似乎并不是什么强壮的男子。
“一百三十两!”刚才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也不甘示弱,说着,为了显示自己的实力,还从衣兜内取出一叠银票,在空中甩了甩,引得身旁的姑娘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这堆带字的白纸猛瞧。
“我一百五十两!”知府大人也不考虑自己已有八房姨太太了,一个激动地起身叫价竟将嘴中含着的半口酒硬是喷到了对面精瘦男人的脸上。男子想发作,但碍于对方是知府,只得作罢,对把气出在了身旁的姑娘身上,上前就是一个耳光;姑娘受了气,也不敢支声,只是使劲地拧着手中的帕子,仿佛可以泄恨似的。
“好!李大人一百五十两!”见知府报出一百五十两后,一时间无人再喊价,老鸨及时插上,让突然冷下来的场又恢复了谈笑风生。
“云落先在这里谢过各位官人了。小女子蒙各位不弃,前来捧场,诸位可一定要尽力哦!”说话间,易云落已从舞台上下来,走至了若然身旁,水袖轻轻抚过若然的面孔,引得众人一阵眼红。
“这位官人,你怎么不报价呢?难道是小女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易云落弯身用手轻抚上若然的胸,又将红唇送至若然耳边,轻道:“你只管报价,钱由我出。”
若然抬头,与已起身的云落眼神相触,知对方已识破自己就是女扮男装的贾若然,便朝她会意地点点头,示意自己会帮助她。
这厢两人的眼神交流,她们是心知肚明,可在那厢的一帮酒色之徒眼里这可就极尽暧昧之能事了。于是冷不丁冒出个不满的声音:“我说老鸨,云落这娘们儿不会和这小白脸有一腿吧?”
“哟,我的冯大财主,怎么会呢?这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咱们‘师妃居’啊!”老鸨连忙解释着,还顺带着拉过云落到自己身边。
明显感觉到四周的敌意,熟知人性的若然选择此时不语。因为座下的众人皆不服气若然得此待遇,如若她现在报价,无非只会将价钱越抬越高,而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哼,没种的小白脸。”见若然干坐着没什么反应,一个长得倒是一脸正气的男子不屑地朝若然冷哼一声,道,“我,一百六十两!”
“一百七……七十两!”一开始的那位满眼色欲却精瘦的男人也举牌报价,但他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从他犹豫的神色中,若然不难发现这些钱已经到达了他的极限。
猛然间想起坐在上座的那个男子,按理说他不是个大金主,就是个极有权势的人,既然参与了这场竞价会,那为何不报价呢?若然不由地朝他望去,却见到他也正凝神望着自己,那双眼睛所要折射出的思想却被迷蒙的灯光遮住了,连曾让自己感觉强烈的邪魅在此刻也显得那样不真切。也只有在此时,若然才看清他的着装,只见他头上挽着洁白簪缨银翅发髻,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麒白蟒袍,系着碧玉红鞓带,在现代绝对是骨灰级的帅哥。此时若然更加肯定他应该是贵族之后或是某个富家公子,不然二十出头的年纪不可能单枪匹马地获得如此成就。
面对对方咄咄逼人的眼势,若然不得不回过头,却见云落一脸焦急地望着自己,知道她定心急为何自己此时还不报价。若然便朝她送出一个安定的笑容,示意山人自有妙计。
“一……一百七……七十五两!”肥头男子终于再次报了价,听他这结巴的语气,恐怕也是到了极限。
见大厅内顿时也偃了息,若然知道此刻正是自己登场的绝佳时机,却见自己没有像他们那样的牌子,只得举手,道:“二百两!”当然这并非是若然特意喊高了价位。报了这个价钱,一来是让旁人生畏,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财势,而不敢与之争锋;二来若然也估量现场恐怕没人原意再出更高的价钱了。
“呃……”老鸨本想喊,却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只得转向若然,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敝人姓程。”若然也没细想,便报上了自己的本姓。
“噢,程公子二百两。诸位,还有没有更高的了?”老鸨显然很满意这个价位,也估摸着恐怕无人再出更高的价钱,便打算一了此事。
“二百五十两。”一个充满磁声的男音响起,若然回头,却见是那位主座的男子,不由地推测起他的真实身份来。
只听得大厅内一片抽气声,却未见有人敢哼一声,顿时又再度冷下场了。若然关注到此时老鸨也噤了声,于是推测着这位公子恐怕大有来头。
“老板,您刚……刚才是说二百五十两吗?”终于老鸨还是颤颤地开口了,但这句轻轻的“老板”却着实让若然吓了一跳,在嘴边的那句“你到底是谁?”也在不知不觉中蹦出了口。
“我是谁?我是‘师妃居’的老板呀,在场的诸位都能证明,大家说,是不是?”邪魅男终于邪邪地开口了,语气中充满了调侃的味道。
仿佛很怕他似的,大厅内的众人连连称是。
“既然是老板,那你还叫什么价?”若然转头见易云落也是一脸的愕然,便不悦地低声道。
感到身前晃过一个黑影,若然下意识地起身,不想正与飘至自己身前的慕容吟风撞了个满怀,冲力过大,若然不自觉地往后倒,突然感到腰上一股力道,身体终于被拉回,却结结实实地迎上了对方的胸膛。
“你放手。”见对方搂着自己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若然不得不小声抗议道。
“哦?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到底该叫你程公子,还是贾小姐?”慕容吟风的嘴唇轻轻贴近若然的耳畔,轻声道,“又或者是南——宫——若——然?”
明显感到怀中人的僵化,慕容吟风松开手,转向众人,朗声道:“诸位,可还有更高的价了?”
众人又连连称没有,若然终于瞧出了原来这位老板是凌罗城的地头蛇,连知府也畏他三分。感觉到云落难掩的失落和热烈的期盼,若然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对他小声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显然慕容吟风并不想与若然小声谈话,他大声道,“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这可是经商之道啊,难道程公子不懂?”
若然无法,给了易云落一个自己也无可奈何的表情,谁让对方是“师妃居”的老板,跟他叫板根本毫无意义,不管自己叫多高的价,对方肯定会比自己叫得更高,因为他最后完全可以不付钱给他自己的嘛。
却又见云落焦急的眼神,若然心有不忍,又想到锦绣大赛还需云锦出力,只得又上前小声对背对着自己的慕容吟风道:“你想怎么样,才肯放手?”
慕容吟风满意地转身,俯身对若然道:“锦绣大赛后随我到庄中小住一个月,可好?”
若然虽然不知道对方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但权量再三,又望望云落企盼的眼神,终于认命地点了点头。
“诸位,刚才和大家开了个玩笑,这位程公子是我的好友,我自然是要把云落姑娘送给他的。”慕容吟风见若然已然点头,便再次大声对众人道,“希望诸位见谅,今晚楼中所有的用度都由我一人包了,就当给大家陪罪!”
“谢慕容公子!”大厅内众人起身齐声道。
慕容公子?若然这时才惊恐地意识到此人极有可能就是自己的表哥,心中不由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