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然后来才知道皇帝新丧,三年内不会举行选秀,而皇帝娶亲是以另一种形式进行的。
花宸复宴,若然以凌君涵夫人的身份出席,两人均一袭紫衣,好生般配!只是这宴会上,除了皇帝,凌君涵也是众女追逐的对象之一,这不,若然已经吃了好几记妒忌的眼光了。
“夫君大人,你可要在今夜为我多找几个妹妹呀。”宴前,一些有心人士已散播了若然好妒,不让凌君涵纳妾的谣言。
“为夫得夫人一人,足矣。”凌君涵笑着挽起若然的手,一起行至自己的桌案前坐下。
“知道的,以为我们恩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不让你娶小呢!”其实若然是真心想为他寻一个爱的可心人。只是那个人不能是慕吟,当然若然也感到了凌君涵对她并无情谊,心中陡然生出对慕吟的几许怜悯来。
慕容素清随众女一起进入弥香亭,找了一处不显眼的地方坐下,轻轻望向那个在阳光照射下更加夺目出众的男子,思绪不由地飞到了五年前,那时自己还是一个小女孩。
慕容家的孩子无论男女,从小就很独立,她十二岁那年便随父兄来京城勘察生意。一日素清与丫环到街上闲逛,不巧一个骑马的年轻人经过,不知怎的,马儿突然发狂,她为了救站在街中央不知所措的小孩奋不顾身上前抱住他,可此时马匹已完全凌驾于她身上。
就在那一刻,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了,他是一道夺目的阳光,带给她光亮,带给她生的希望。被少年救下,素清一时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了,见少年走远了,才喊道:“公子贵姓?小女子该如何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在下凌君涵。小姐亦是怀着一颗救人之心,何必言谢!”凌君涵,从此这三个字住进了少女的心里,至今未忘。日后,她听到了这个少年扬名立外的消息,他年纪轻轻便考上状元,为官一载便登高位,又智歼庄党……
只是慕容素清当然知道凌君涵已经忘了她,可慕容素清不知道自己也忘了南宫之云——当初那个马背上的年轻人,那个险些取了她的命的年轻人。或者说命运是公平的,它让一些人忘记你,却让另一些人记得你;又或者说命运是残酷的,它让你极在乎的人忘记了你,却让另一些你不在乎的人记得你。
南宫之云注视着幽暗处那一抹丽影,没错,她就是当年那个不顾自已性命去救人的女孩,没错,自己当年深感内疚,一路跟随她回的家,她就是慕容素清,没错!
那颗本不应该有波澜的心迅速地起伏着,隐隐昭示着主人心中某种情愫的涌动。
“皇上驾到!”又是刺耳的太监的声音,只是这次他口中的“皇帝”已是弋鸿宣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齐下跪。若然突然感到好笑,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费尽心机,换来的却只是这一声众人的“万岁”,值得吗?难道权力真能迷失了人的心性?
“众卿家平身。”不管这个男子装的如何温和,他的声音永远不会背叛他的本性——冷,冻彻心肺的冷。
“谢皇上。”若然这才注意到今日的格局与一年前已大不相同,皇帝的兄弟中只有三王爷还在朝,其余的都被分派到自己的属地,赋闲在家,而此刻坐在弋晟宣旁边坐的是他的正妃,不是剑心。这就是身长在权力中男人的无奈吗?明明爱的是另一个女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爱的女人坐在自己的身边。抑或是他根本不是真正地爱剑心,只是要这个女人为自己卖命而已?甚至是为了他杀了自己的姐姐?而且是一尸两命。
另外坐在高坐的还有蔚修远、南宫敬德、萧文渊等人。凌君涵坐的颇靠前。另有一些青年才俊则坐在后头的圆桌上,没有什么女眷,大家或七八人一桌,或十几人一桌。
弋鸿宣淡淡地扫视了一下四周,似有似无地瞥过一对紫色身影,转而对蔚舒萌道:“皇后,这抽花签就由你主持吧。”
“是,皇上。”皇后朝身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会意道:“抽花签现在开始!”
弋鸿宣径自坐下,悠然地开始喝茶。今天他只带了皇后出来,萧贵妃预产期已近,而茗贤妃则卧病不起。这不禁让有女儿的众大臣们又蠢蠢欲动起来。
“看来大将军有意让若遥入宫争宠。”凌君涵轻瞥一眼着华装的南宫若遥,轻声对若然道。
“恩。这也是我上次向你打探选秀一事的原因,却不想是今天这个场面。”想起那晚的事情,若然心中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快。
“你不想若遥进宫吧?”一入宫门深似海的道理凌君涵是明白的,他亦体会若然此时的心情,而且若遥也是他的妹妹,虽然他是南宫敬德的女儿,他在感情上有些排斥,可毕竟血浓于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是啊,正苦于没有对策呢!”若然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像今天这种场面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她还真的是没有把握处理好这件事情。
“一切顺其自然吧。”凌君涵轻轻抚上若然的手。有些事情又岂是人力可以改变得了的?弋鸿宣娶南宫若遥势在必行,若然如何改变得了?当然他不忍心把这个告诉仍在苦苦努力的若然。
“清小姐,抽中‘芙蓉’。题著‘风露清愁’。旧诗有证‘莫怨东风当自嗟’。自饮一杯,牡丹陪饮一杯。”
“这清小姐是谁?”
“没听说过,不知是哪家小姐!”
“是啊,没见过,长得好生脱俗。”
“慕容清素正是在下之女。”坐在南宫敬德下坐的墨衣男子起身开口道,“在下慕容坤。”
“哦,原来是弋阳首富之女!”
“传闻清小姐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呐!”
“不知她今晚会看上谁?”
“哪轮得到咱们,人们必定选的是皇上,又或者是凌大人,又或者是萧大公子,反正轮不上咱们。”
“樱小姐,抽中‘紫薇’。题著‘晓迎秋露’。旧诗有证‘向风偏笑艳阳人’。自饮一杯,对座者陪饮一杯。”
“这樱小姐莫不是蔚丞相的二千金?”
“听说比当今皇后还漂亮!”
“嘘,小声说!丞相不会让她也嫁进宫去吧?”
“不会,她姐都已经是皇后了,我估计她很有可能会跟萧大公子,两家门当户对嘛!”
若然也不由地多望了这个樱小姐一眼,只觉她好生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倒也只当是人有面善,不再去多作理会。不过想起这个花一般的女孩,却因为“帝王燕”而不得不嫁入皇宫,也甚是婉惜。
“这……这遥小姐同时插中两签。”太监回过头去望向皇后,请求示意。
“那就两支都读吧!”
“是。‘李花’。题著‘何彼侬矣’。旧诗有证‘远白宵明色更奇’。同窗者共饮一杯。‘桃花’。题著‘武陵别景’。旧诗有证‘桃红又是一年春’。”杏花陪一盏,坐中同辰、同姓者陪一盏。”
“这该怎么算呢?”
“那南宫家的小姐真是个个貌若天仙啊。”
“也不尽然,瞧凌大人旁边那位也不过如此。”显然这位指的是相貌平平的若然,看来他不怀好意,或者说坐中很多对凌君涵虎视耽耽的人对若然不怀好意。
“哎,我说,那签到底怎么算呀?”
望着众坐中隐隐的骚动,皇后连忙道:“众不闻‘何彼秾矣,华如桃李’,‘桃李无言,下自成蹊’,‘色艳桃李,质胜琼瑶’?可见这桃李大可不分家。如今若遥妹妹抽得桃李签,不正印证了她的桃李本质?”
皇后一席话在情在理,当下众人见服,弋鸿宣也投去赞赏的目光,蔚舒萌的脸顿时红作一片,显出女儿家的娇态来。看来这个女子的确有皇后的风范,弋鸿宣选她也是有道理的。若然“诚恳”地评价,却也不知道为何在心中要反复强调让自己一定要公正地评说,难道是怕自己会不公正?
首轮结束后,众人各自散开,正好去偌大的皇家园林转上一转,平时可是没有这种机会的。虽是这样想,可若然知道自己其实是去找萧潋晨的,想向他做最后的确定。
若然离了君涵,是的,她在找潋晨,她希望在一切成定局前再找找有没有什么变数。
“你在找我?”依旧是大红的亵衣,只是不同于往日的风情万种,此时的萧潋晨是清冷的,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是一朵妖娆的莲。
“潋晨!”若然欣喜地回转头,他肯出现就代表着一切都有转机,“见到你太好了。若遥她……”
男子的脸霎时变白:“我早就该知道,你不是自己想见我,你只是为了若遥。可我为什么这么傻,还要抱着那一丝丝的希望?我真傻……”
“可潋晨,刚才你也听到了,‘桃李大可不分家’,桃和李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不要那么执拗好不好?而且你答应过我的,你说只要我说服……”
“我执拗?那你说服皇上了没?”男子平复了刚才的激动,冷冷地打断了若然的问道。
“我……”若然有些底气不足,的确她没有什么立场、更没有把握说服弋鸿宣,她甚至是想萧潋晨主动提出要娶若遥,希望弋鸿宣碍于与他的情份而放手。
“难道你没有听过‘花不见桃唯见李’?”见眼前这位让自己愿意为她放弃整个花园的女人面带困惑,男子继续道:“隔江而望,桃花暗,而李花独明。女人,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若遥!”
“小姐!”终于反应过来萧潋晨意思的若然猛地听到假山后女子的叫声,转头发现竟是语谢,那遥儿不也听到了刚才的……
“遥儿!”若然正欲追出去,却被萧潋晨拦下。
“让她静一静。每个人在这个世界都有自己的使命,她不例外,我也不例外。”说罢,萧潋晨无奈地转身走了。
“啧啧啧,想不到长相普通的若然小姐竟然还有这等魅力,让我朝两大青年才俊为你神魂颠倒。”来人一脸戏谑。
“想不到当今皇上也有偷听人讲话的恶习?”若然针锋相对。自从弋鸿宣登基后便没再与若然联络过,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合作的事情,似乎那一切那未曾发生过。
“玫瑰虽好,终究有刺。你如此扎手,让我如何帮你?”男人依旧一脸无害的笑,只是话中却别有深意。
“你的意思是……”若然领会到了他的话中深意,如果弋鸿宣愿意松手当事情就很简单了,可若然还是放不下脸面来,嘲弄道,“哼,或许男人的骄傲让你不允许枕边的女人不爱你。”
“哼,你以为帝王能拥有爱情?帝王会付出爱情?你以为,帝王会需要爱情?”咄咄逼人的气势,可难掩语气中的失落,弋鸿宣也未曾料到自己的情绪会这般失控。
“不,帝王不应该相信有爱情。”正如我也不相信爱情。若然在心底补充道。
“是啊,这世上怎么会有爱情那么可笑的东西呢?”弋鸿宣为自己有了一个同盟者而感到高兴,却又猛然间想起什么,道,“你不爱他?”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会因为有一丝丝觉得她不爱凌君涵而雀跃。
“爱,很爱很爱,难道爱一定要冠以爱情那个根本不存在的虚名?”唇角拉开一个弧度,若然不知道在嘲笑自己喜欢上了亲哥哥,还是因为看到弋鸿宣紧张的表情而觉得有些微微的满足。
“哼,当然不用。这世上只有两种人,那是男人和女人,又人和人之间又只有两种关系,那是情和欲。”而我只有欲,没有情,弋鸿宣在心里补充。
“你别故作高深!不说男人,我且问你,你了解女人吗?”望着这个冷情的男子的俊颜,若然觉得他平时温柔的笑有些刺眼,故不甘地问道。
“女人?女人分美和丑。而女人的美又分几种,一种热情似火,就像那些魅姬们摆动的肚皮;一种柔情似水,就像早就喂了鱼的师妃;一种矫情似狐,妖媚惑主,如庄氏。而最高级的恐怕要算是风情万种,缠绕不去,如同眼前……”
若然听得失神,完全没有注意到离弋鸿宣正离自己越来越近。
“皇上!”太监的一声尖叫唤醒了弋鸿宣的理智,若然也从怔怔中回过神来。
“什么事?”皇帝平复了一下心头的欲动,沉声道。
“禀皇上,第二轮开始了,皇后娘娘让奴才来请陛下。”
“恩。”
两人匆匆分开,又如没事人一般,只是心头的悸动真的是那么容易被刻意忽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