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之后,到我府里来。”他淡淡的吩咐。这是他给她最后的机会。
龙写意侧过身,望上男人的眼眸,唇角绽出抹笑,赶紧对他福了福身,道,“多谢太子!”
他不语,一个轻身飘上了屋顶,消失在茫茫雪海之间。
龙写意站直身子,脚心已是冰凉湿透。她的眸看向雪人的颈子。只见那颈子弧度优美,红宝濯濯生辉。心想,这便是他的赏赐了。
温行云回到太子府,身子已是湿透。熹儿伺候他换上干净衣物,小声的询问,“太子今儿去苏府所为何事?”
温行云面色一顿,唇角偏冷。心里已是染上了几分恼意,“本太子也想知道所为何事!”
大年初四,龙写意与姣杏雇了轿子往添香阁而去。
苏家的二房老爷苏应龙官居二品,也是头一批被抓捕入狱的苏家官员。龙写意情知此时只身前去拜访,定必受尽冷待。所以,她便约了苏善水在添香阁相见。
她曾听姣杏说过,苏善水与她关系不差。她昏迷的半个月,落花阁里门庭冷落,也就只有苏善水还时不时的捎信过来问候。
苏善水是苏应龙正室所出,自小聪慧过人,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因着与苏流水交好,苏隐龙更是对她视如己出。十六岁上,还曾把她带进军营,让她时时随侍在侧。
与她相比,苏流水除了空有美貌之外,当真是一无是处!
虽是大雪封天,可今儿个的添香阁依然门庭若市。这大雪的天儿,人们出不得城,便只有到这添香阁来赶个热闹。对着大门的戏台子上,武生画着各式的花脸儿,打打杀杀的好不痛快。
那看戏的爷儿们看到精彩处,都不时的拍手叫好。
小二引了她们依然上了楼。这一次却不是进的美人阁,反而把她们领着往水袖阁而去。
水袖阁里,苏善水跟两个锦衣华服的男人坐在一处谈笑。她穿了一袭银白底色翠纹斗篷,头戴梅花白玉簪。耳上戴着明珠琉璃翠耳环。胸前佩了一块碧玉滕花玉佩,剑眉星目,薄唇利眸,腰间佩着短薄小剑。一看便知是个不好欺负的主儿。
另两人,一个穿了一袭白底黄纹长衫,袖口及腰身以明黄色缎带束住。墨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凤眸勾魂,面容清癯,薄冷的唇看来带了三分苍白,却更是俊秀朗逸。
龙写意心头一震。这样的明黄细纹,她曾有幸见过两次。一是二王温清零,一是太子温行云。都是系出皇家。此人,必然也是皇族中人!
另一人穿了一袭蓝色貂皮斗篷,细眉美目,唇角隐着淡淡的笑意。他也很美。可是他唇角的笑,很轻挑。
“流水!我在这儿呢!”苏善水对龙写意轻声喊道,水袖阁内所有人的眸光都定在苏流水身上。
苏流水这才走进水袖阁,在苏善水身边坐下。
“流水!你还不认得这二位吧!这位是添香阁的老板,花千树!这位则是六王于意。”苏善水说到此,突然掩唇笑了下,“说起来,你二人竟都向流水求过亲,今儿能在这儿巧遇,也算是一种机缘。”
“那定是老天可怜我,好让我一睹苏小姐的芳容。”花千树的唇角漾着些笑,眼睛却一直在龙写意身上打转。
“我倒还记得小姐那日叫人把你乱棒打将出去呢!”姣杏说到此,掩唇哧的笑了声。
“真的?花千树!那日我未曾亲见,本小姐倒是想要看看你当日如何狗熊!”苏善水不客气的笑道。
“苏小姐艳名在外,千树不过想要一睹芳容,却不曾想,竟被小姐乱棒打出!”花千树戏谑的声音透了丝笑,漫不经意。
温于意眉目平静,眸中却写满笑意。与他对面而坐的龙写意叹息清凌细细,唇边碾过些笑,道,“为了公平起见,不如花先生也叫人将流水乱棒打出去好了。”
花千树心下大震。她的声音里似乎透了几分嗔恼。只轻轻一句,便足以让人癫狂!
他咬牙,对苏流水轻道,“千树是惜花之人,不论何时何地,也断不会做出辣手摧花这样的蠢事来。”
温于意微微一笑。语带揶揄,“若不是惜花之人,又怎能花开千树。”
他一说,苏善水便再忍不得,掩了唇儿吃吃的笑起来。
花千树见她一笑,心下虽恼,却也跟着她笑起来。可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却仍在苏流水身上打转。
温于意嘴角扬过清浅的笑,眉睫却裹了抹意味深长。“苏小姐心高气傲,当然不把我们这些个凡夫俗子放在眼里。”一句话,缠着枪棍。明着怨怼,实则刺探。
“花大官人花名在外,我流水姐姐怎么敢见这般的风流人物?只怕今儿我们只坐在一处,明儿便会传花大官人已然决定娶我们姐妹为妻了!”苏善水笑骂。
龙写意闻言笑绽若花,她轻笑道,“凡夫俗子,却能笑看红尘万丈。心高气傲,到头来却免不了颈上一刀!”
在座人数甚众,可是温于意却突然一下灵犀在心。她,是在暗讽他了!他轻轻笑了,龙纹锦袖里,修长五指紧刺入掌心。
那温善水确是聪慧过人,她见龙写意把话头引到这儿,便笑着接话道,“是啊!咱们现下还在这儿喝茶吃点心,可是咱们的爹还在天牢里头蹲着。生死不知!今儿请二位来,便是想求二位安排善水去见皇帝一面。”
“十二月十六日起,皇帝便拒见所有苏家人。但凡为苏家求情者,一律官降三级。苏大人的门生段至赢,更是连降九级。最后降无可降,终被刺字为奴,发配边疆,永不录用!一家三十六口,男的为奴,女的为妓。而段至赢,更是在发配途中病死。此番下来,朝廷上下再无一人胆敢为苏将军求情。有些看不过眼的,便都佯称有病,休养在家。”温于意眸光犀利,落到苏流水脸上,又轻侧过头,唇角隐下一抹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