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殇的战事情报如雪花般飞来,虎城易守难攻,双方在城下互相胶着,数次交锋过后各有死伤,不过虎城在宣宇霖率领的二十万大军重重包围下已是困兽之斗,迟早会弹尽粮绝,不过那个虎城城主白清秋一届女流之辈却能将一座孤城死守那么久足以让人刮目相看。西殇的气候炎热干燥,许多士兵到达后水土不服,上吐下泻,战事拖得越久对宣宇霖越不利,如果后方被西殇其余聚集的大军包夹,后果不堪设想。宣宇霖,他会怎么做呢?
东琉国内人人都在谈论这场战事,谈论着储君之争,看好宣宇霖的人举不胜举,毕竟他的气质最像宣帝,平时肃有仁心,常常开仓救济穷苦百姓,他月华温文的气质更是让人从心底生出敬仰,许多百姓都将他的画像挂在家中,拜之如再生父母。在民心上他已经胜过了宣昊祈一筹,因为祈一向注重军功,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整顿军务上,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和精力去笼络人心呢,再说他根本不屑这么做吧。
“王妃,紫竹堂的李大夫来了”,弄玉的呼唤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将目光从花瓶中几株随意夭斜的桃花上移开,手指轻轻地拨弄着粉红娇嫩的花瓣,低头闻着沁人的花香,“让他进来。”
宫里的御医人多嘴杂,所以趁宣昊祈不在家的时候,我请来了亟城最好的医馆紫竹堂的大夫来为我请脉,说实话心里有些忐忑。
没一会,弄玉领着大夫进来了,我坐在椅上伸出手腕,那步入花甲之年的李大夫一手摸着胡须,双目紧锁,停在我脉搏上的手指顿了又顿:“李大夫?我的身子有没有问题,为什么一年多了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呢?”
他缓缓睁开双目问道:“王妃的身体是否受过很大的伤害,曾伤及内腑?”
“我中过毒,很久以后才好的”,我的心口一阵揪紧,渐渐发凉,“李大夫有什么话尽管说,我有心里准备。”
“想必此毒非常厉害,才会对王妃的身体有这么大的影响”,他看了眼我的头发带着一丝了然的神情,“虽然这体质如今不易怀孕,但只要调理得当,平时多注意饮食和休息,尽量不要去寒冷之地,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这样吧,我给王妃开张方子,每日早晚各服一剂不可间断,先把身子调理到适宜的状态才可。”
我接过方子,忧心忡忡地送了李大夫出去,这张方子被我捏在手里紧了又紧,没有任何事能比无法怀孕更让人伤心了,他说我还有机会,但这话我又何尝不明白,多数是安慰人的。如果这辈子我都不能有孩子,那……
想到宣昊祈期待兴奋的眼神,我闭上眼睛,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望着手中的药方,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希望,总得试一试。
傍晚时分,暮色沉沉,晚霞映红了天空,红黄相间的光晕一圈圈渲染成水墨画般诗情画意。我侧躺在床侧看着史记,边上放着刚刚熬好的补药,因为太烫我准备等稍微凉凉再吃,弄玉在一旁皱眉:“王妃,您还是趁热吃吧,药烫着服才有效果呢。”
都成了亲的人了还是老样子,我撑着下巴笑道:“弄玉,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偶尔纵容我下没关系的。”
她的嘴嘟得和河豚一样可爱极了,单纯得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她的想法,我希望她能永远保持这份单纯和无邪,毕竟在这世上,能做到这样的人真的已经不多了。
“天都暗下来了,怎么还在看书呢?”宣昊祈走了进来,一把扯掉我手中的书,看着他眼里的不悦,我讨好地拉着他的手撒娇道,“我今天看书看得入迷了,以后绝对不会的。”
他纵容得摇了摇头,在我身旁坐了下来,目光落在那碗黑瞿瞿的药上,我暗道一声不好,将药端在手中:“这些天我受了些风寒,所以才让大夫开了这帖药。”
“玉竹、沙参、麦冬、天冬、石斛,这些药材是治风寒的吗?”他握住我的手,双唇紧崩,眼眸里有着深深的沉痛与担忧。
“你知道了?”我的手一抖,药碗跌落,药汁四溅,瓷碗碎了一地。
“我的妻子要与我同甘共苦,不是把所有的痛苦都一个人吞,薇薇,你这样真的让我很心疼”,他的眼中隐含血丝,“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但是我是你的夫君,是你一生托付的人,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该隐瞒我。”
我扑入他的怀里,泪水湿了满襟:“对不起,我真的很害怕……害怕这辈子都无法替你生孩子,这会是我终生的遗憾。”
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孩子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我还没有尝试过做母亲的滋味,老天就要剥夺我的权利吗,我真的不甘心。
“如果这辈子我都无法有孩子,那就是我的命”,他的嗓子沙哑,“再说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你根本不必隐瞒我,我们两个一起努力,先听大夫的话把身子养好,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
“好”,我擦干眼泪,见他宠溺不舍的表情越发觉得自己太过于担心了,我的身边有他,一切都听天由命吧,如果努力过后仍然不能得尝所愿那就是宿命了。
晚上重新喝过药后,宣昊祈陪我下了一局棋,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在下棋中平复好心情,我又岂能辜负他的用心。在对弈间,我们两个旗鼓相当,不分伯仲,外面夜已深沉,我们两个却玩得不亦乐乎,欢声笑语不断。在那一刻,我和他放开了一切烦恼,我第一次耍起了赖,经常悔棋,他眷恋地凝视着我,眼神纵容,俊美的侧脸线条分明,冷峻中透着性感和迷人。
柔软昏暗的灯光将我们两人拉长的影子投射在墙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情意缠绵。
三日过后,战前传来捷报,宣宇霖趁着夜色独闯虎城,没有伤虎城士兵分毫,只是烧毁了虎城囤积粮草的仓库,以己之道还施彼身,虎城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只能背水一战,白清秋率领五万精兵将宣宇霖引至一座断桥之上,白清秋与宣宇霖决战,两人双双掉入水流湍急的河面,白清秋最终惨败,由于不堪被俘便跳入了水面逃生。
此战宣宇霖大获全胜,东琉受伤士兵不足五千,而西殇尽损两万精兵,其余三万成为战俘。整场战役花时不过两个月,宣宇霖艺高人胆大独闯虎城完成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被传得神乎其神,传闻虽然夸大但足以说明他的武功之高与出色的胆量。
宣帝在朝堂之上面露得色,对宣宇霖赞不绝口,众大臣心中更是明亮如镜。
宣宇霖班师回朝之时,亟城所有百姓夹道欢迎,欢呼声响彻云霄,宣帝率领众大臣出宫为他接风,这样的排场可见一二,当初宣昊祈带兵出征西殇之时却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宣帝厚此薄彼得未免太着痕迹了。宣昊祈站在我身边,负手在后,眼神淡然,似乎没将眼前的一切放在眼内,我稍稍放宽了心。
宣宇霖有如天人般的身影排众而出,身旁是六皇子宣昊聿,他被宣宇霖从白清秋手上救了出来,脸色仍然有些苍白,他笑得勉强,眼中隐隐带有羞愧。
他们两人翻身下马,单膝下跪道:“父皇,儿臣幸不如命,凯旋而归。”
宣帝赞赏地将他从上看到下,拍了拍宣宇霖的肩膀:“好好,霖儿你这次立了大功,晚上的庆功宴朕要和你多喝几杯,众卿家定要不醉不归。”
宣帝说完,已有六个月身孕的月羽绣挺着肚子抹着额间的汗珠微笑着迎了上去,娇美的神情与思念之情让众人为之动容,宣宇霖担忧地看着她的肚子,伸手扶住了她,目光轻柔带着一丝怜意。
我看了一眼皇后,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月羽绣的肚子,眼中不见一丝波澜,但越是这样越是让我觉得心惊胆战,有必要暗示月羽绣小心了,只是她对我有芥蒂不知道会不会听我的劝告,还是认为我在搬弄是非。咦,奶娘许氏怎么没有跟在皇后身后,她不是一直都寸步不离地吗?
皇后突然回头望着我露出诡异的笑容,看得我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