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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那男孩一定就是顾连城了。

我们的悲伤爱情

原来男孩就是顾连城,怪不得他的悲伤让人沉溺,他的安静让人疼惜,他的忧郁让人不忍。

回去的路上,小葵的脑子里一直闪着顾连城的名字,随之浮现的还有他和沈蝶衣的故事。

2007年南城高中的通告栏上突然多了一封信,那是沈蝶衣写给顾连城的情书。一时之间,整个南城高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站在全校大会的台上,拿着检讨的沈蝶衣固执的对着全校师生大声的说,我喜欢顾连城,哪怕让我退学我也喜欢他。

台下的沈校长面色铁青,他不知道一向听话乖顺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最后,沈校长甩下一句话,拂袖离去,马上开了她。我沈天浩没有这样的女儿。

就在整个事情陷入僵局的时候,顾连城出现了,他面色温和的说,如果沈蝶衣被开除了,那么我也退学。

每个人都知道顾连城是南城高中最好的学生,他高一便在省报发表文章,参加各种竞赛,次次冠军,各科成绩更是优秀卓然。

事情最终被平息下来,在进退两难的情况下,沈校长最终放弃了选择。

沈蝶衣开始了自己的爱情旅程,她每天都会在顾连城的教室门口等他,帮他洗衣服,给他打开水,请他看电影。

可是,顾连城从来没有回应过她。甚至,连一个笑容都没有。

对此,沈蝶衣从不在意,她说,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帮了我,说明他是喜欢我的。

年少的爱像汹涌的浪,又急又快。顾连城不是不喜欢,只是还没有准备好。可是等他准备好的时候,沈蝶衣不见了。

好象突然就从顾连城身边消失了,那个每天站在门口等他,每天满眼爱意的女孩突然就离开了。

顾连城问了很多人,最后问到了沈校长那里。

沈校长叹了口气说,如果我早知道孩子的心意,绝对不会那么对她。

在医院的重症病房里,顾连城看到了昏迷不醒的沈蝶衣。

一个月前,沈蝶衣在一次晕倒后被送到医院,从医生那里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更没有告诉父亲。她哭过,伤过,最后冷静下来。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甚至还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

左思右想后,她决定和自己暗恋的男孩告白。

她期盼的只是一丁点的爱,哪怕一个笑容,一个眼神。也可以让她最后的生命灿烂如花。

顾连城跪在沈蝶衣的床前,一遍一遍的喊着她。可是,再多的爱因为迟了一刻变成了绝望的祷告。

两天后,沈蝶衣离开了人世。

沈蝶衣离开后,顾连城也退了学。

有人说,顾连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跟随沈蝶衣去了;也有的人说,顾连城疯了,他每天抱着沈蝶衣的相片夜夜流泪。

所有的传言在此刻变成了真实的真相,顾连城没有死,他也没有疯。不过,他依然爱着死去的沈蝶衣,每天都会去墓园看她,甚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哭泣缅怀自己的爱人。

如此男儿,不知道是沈蝶衣的福气还是其他女孩的遗憾。想到这里,小葵深深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你的眼泪落在我的心里

公车上,再遇到顾连城,小葵的眼里便多了份柔弱的疼惜。他坐在小葵的前面,长发上沾了些许晨露,那个白色的塑料袋子就放在他脚下,清淡的花香一寸一寸钻进小葵的鼻子里。

袋子里是什么?为什么顾连城总是拿着它?小葵的脑子里长出个疑问,好奇像猫爪子挠着她的嗓子眼。

公车缓缓向前,小葵慢慢把头探到了袋子旁边。

通,公车剧烈颠簸了一下,小葵慌忙抬头,却和转过头来的顾连城迎了个照面。

阳光宣泄在顾连城的脸上,他的眉尖依然带着一抹化不开的忧郁,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从他的身上覆过来。

小葵顿时呆住了,那一刻,时光仿佛静止不动。

“看什么看啊!穿史努比的小丫头。”顾连城拍了拍她的头,把那个袋子拎到了前面。

小丫头,顾连城喊自己是小丫头。小葵的心里有些难过,原来自己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她低头看看自己可爱的棉布裙子,上面的史努比正冲她露着可爱的笑容。

难道顾连城不知道史努比也有成人装吗?

公车停了下来,顾连城站了起来下车了。

车门合住的瞬间,小葵站了起来,冲到了后车门。

顾连城在一个白色的建筑楼面前停了下来,他看了看手里的袋子,然后走了进去。

小葵走到前面看见旁边的牌子上写着,南城盲人儿童学校。

里面,传来了孩子们的嬉闹声,他们围着顾连城惊笑着。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泛起稚嫩的光影。

“走,我们回教室去。”顾连城脸上的悲伤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笑容。

原来顾连城每天是来这里给这些孩子上课的。小葵不觉走了进去。

终于,在窗外,小葵看见顾连城把那个白色塑料袋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那是一大捧白色的栀子花。

底下有孩子问,“连城哥哥,今天又是蝶衣姐姐帮你摘的花吧!”

“是啊,小次真聪明。”顾连城笑语盈盈的说。

“我觉得连城哥哥和蝶衣姐姐就像牛郎和织女一样。”有调皮的孩子说道。

其他孩子都笑了起来。

顾连城也笑了起来,只是他的脸上多一丝难过。

当啷,小葵一不留神,身体往前一倾,推开了教室的门。

“对不起,对不起。“小葵慌忙说道。

“你怎么来了?”看到小葵,顾连城有些意外。

没有等小葵回答,底下的孩子叫了起来,“是不是蝶衣姐姐来了呀!蝶衣姐姐终于来看我们了。”

孩子们笑了起来,有的甚至摸索着向小葵走了过来。

小葵被那些孩子包围住了,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欣喜的笑容。

透过孩子们的笑容,小葵看见顾连城的眼里闪出了晶莹的泪花,它们沿着顾连城的脸颊一滴一滴落下来。

小葵能够感觉到,那些泪珠全部落在了自己的心里。

原来,这就是顾连城的秘密。他每天来这里,和一些看不见的孩子开心的生活。也只有在这里,沈蝶衣还活着,他和蝶衣的爱情会被复苏。

顾连城,你为什么这么傻?已经死去的爱情,无论再怎样编织,总会有被揭开的一天。

好吧,即使和你假结婚,我也心甘情愿。

孩子们还在门口挥手。

回过头,小葵的眼泪落了下来。

他们还那么小,便看不到这个世界的风景。他们是残缺的天使,需要翅膀才能飞翔。

顾连城把手里的袋子装了起来,他望着远处说,“蝶衣以前经常来这里。她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另一个家。后来,蝶衣不在了。我便代她来了。

其实孩子们都清楚,都明白。可是他们不说,他们和我一样,固执的认为蝶衣还活着。”

小葵拿起一个手绢递给了他。

顾连城擦了擦眼泪,还给她的时候,说,“又是史努比?”

那条手绢是买史努比衣服时赠送的。

小葵一把夺过去说,“顾连城,史努比不是只有童装的。还有,我不是小丫头。以后有时间,我会来看孩子们的。”

顾连城愣住了。

小葵的背影很快走远了,一丝笑容蔓延上来,顾连城很快收了回去。

为什么要隐藏你的快乐?一个声音在脑子里问。

为什么?顾连城皱了皱眉头,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小葵把家教推了,她认为那些失明的孩子更需要帮助。

每天她依旧顶着毒辣的太阳乘坐16路公车穿过大半个城市,但是,因为有了顾连城的陪伴。整个夏天变得清爽无比。

有一天晚上,小葵在新浪博客上溜达,经过一个网友博客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一句话。

我们的爱情要经过多久才能酝酿成酒,又要多久才能开花结果?也许,有一天它酿成了,却是一杯苦酒,开花了却是一朵委靡之花。可是,我们还是要努力,就像追求自己一生的幸福一样。

看完这段话,小葵忽然就想起了顾连城。这段话说的多好啊,虽然顾连城依然守着他死去的爱情,虽然自己明知道自己酝酿的是一杯爱情苦酒,可每天还是乐此不疲。

于是,小葵在那段话后面留了一句话,就算再苦,也是自己的爱情。

夏天结束的时候,盲人儿童学校举行了一次联欢会。

孩子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老师和帮助他们的人的敬意。小葵唱了一首歌,那是她刚刚学会的,《对你说》。

唱着唱着,小葵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歌词里的话多好啊!

你也会爱上一个人付出很多很多,你也会守着秘密不肯告诉我。在一个夜晚,偎着我的肩,泪水忍不住就流了一整夜。

和你一样我也不懂未来还有什么,我好想替你阻挡风雨和迷惑,让你的天空,字看见彩虹,直到有一天你也变成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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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