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航闭了闭眼,正想确认自己所处的年代、地点,一个从天而降的少女,打断了他的思路。
白衣粉襟。青丝如瀑。扑闪的睫毛似灵动的蝶羽轻盈迷离。
微微露出的耳朵上是闪耀的银色。
身后的光线是摇摆不定的金色。
周围的树叶是郁郁葱葱的绿色。
头顶的树丫还在晃个不停,少女便指着一航笑道:
“就是你了!”少女飞扑而来。
瞬间,温香软玉抱满怀。
一航心神巨震,不可置信地望着怀里的少女,幽黑的眸忽然变得潮湿起来,隐隐闪着细碎的光:“你……难道你都记起来了?非娥……”
少女莫名地抬起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一航的心忽就冷了下来,暗叹一口气,放开她:“你恐怕认错人了?”
“可是……我觉得你有点熟悉。你真的不是夏榕?”
“不是。”
“那你会不会除妖?”少女期待地望着一航。
“会。”
“那太好了!我们一起去降妖除魔,伸张正义吧!而且还可以得到女娲石,哇,这样也许我就可以……”少女忽然闭口。
“回到原来的时代了。”一航不动声色地接了下去。
看见少女瞬间惊讶呆滞的神色,一航耐心解释道:“我找到了抢占你身体之人,不用担心,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能把你的灵魂带回原来的时代。”
少女低下头,不由自主揪紧他的袖子,瞬间喜极而泣:“真的?太好了!你不会明白的,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要我的身体,忽然就被一道雷劈中,然后醒来,发现不是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时代,整个世界没有一个人是我认识的!那感觉就好像自己的世界在一瞬间崩塌了,那种孤独茫然,比死更可怕。所以当我感觉到有股力量在和我共鸣时,我就对自己说,无论如何,我都要试试,试着离开这里,哪怕结局是死!所以,我一定要得到女娲石!”
一航的心忽就疼痛起来,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下一刻他紧紧握住她纤细的手,低喃,“相信我,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替你实现!”
“嗯,我相信你。我叫琴心。”少女的神情如五月的阳光,渐渐明媚起来。
晨曦微现,一航牵着琴心向西边走去,迷蒙的曙光照在琴心两颊的红晕上,竟是说不出的娇艳动人。
琴心看了看一航的侧脸,羞涩地问道:“一航,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一航沉默了许久:“我的愿望……是……有一天能牵着一个人的手,带她踏遍紫陌红尘,陪她看尽日出日落,直走到天荒地老,一世都不放开。”
好感人……
琴心望向自己被握着的手,一时羞赧不已:“那、你的愿望实现了么?”
一航再次沉默,许久低低说道:“没有。”
琴心蓦地一惊:“没有?”
一航抬起头,望向远处,轻道:“她、没有手。”
她没有手,没有手,她……不是我……
琴心的心忽然莫名地酸楚起来,急急要抽走被握住的手,但一航握得很紧很紧,紧得她每个指节都跟着心隐隐作痛起来。
薄雾消散,远处的晨光在他的脸上形成一道幽幽的暗影,看着他肃穆的神情,她很想问,但每次都忍住了,只留下一路的沉默。
而这时的一航心绪动荡,不由想到了很久很久前的过去——
在共工撞山,女娲补天的时代,他只是一个小仙。
一天,女娲娘娘对他说:“一航,自我补天后,洪水归道,烈火熄灭,天地定位,普天同庆。但这段日子人间却妖魔横出,很是奇怪,你就去替我调查一下吧。”
于是他领命来到人间,几经险阻,终于找到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雪魂。
因雪魂极是难缠,女娲娘娘便给了他一块女娲石,让他活用石中的能量封印消灭雪魂。那块女娲石闪着五彩光晕,晶莹剔透,天生可爱,蓝色莹光婉转流动,那样极至的蓝,蓝得惊心动魄,蓝得魅惑至极,多看两眼,都会有种将被吸进去的错觉。说不出的灵动诱人,让他手不离石,很是喜欢。
那之后,人间便出现了一位灵力强大的除妖师,除妖灭魔,惩恶扬善,人们赞美他,崇敬他,追随他,并尊称他为显圣法师……
两人跋山涉水,很快就来到妖魔肆虐的涧洲,商量除妖对策。
原来,夏榕是这个时代有名的除妖师。数月前,一位涧洲人士请他去故乡消灭害人的妖魔,他才发现涧洲百姓已然生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涧洲深山出现了一个法力极高的妖魔,最喜幻化为俊俏少年勾引少女,得手后便会吃她们的肉,喝她们的血,少数相貌出众的则囚禁在自己的魔窟以供他随意驱使,因其本来面目赤发红眼,虎背熊腰,百姓便叫它赤魔。赤魔率领众妖,占山为王,独霸一方,抓到男子便当场烹食煮吃,令百姓惧怕不已。凑钱请来的除妖师,不是无能为力就是被赤魔所吃,涧洲人民逐渐陷入绝望之中。
夏榕正是在这个时候到达了涧洲。与赤魔甫一交手,他便明白如无降魔至宝,自己是无法消灭赤魔的,可到哪去寻找厉害的法宝呢?时间拖得越久,对百姓就越不利。
无计可施下,夏榕只有违背师训,强行取出了由师祖显圣法师流传下来,非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取出的女娲石。不料被琴心感应到女娲石的力量,主动派人和他联系,提出要助他除妖济世,两人约定碰头的地点正是一航初到的树林。
但夏榕却没有来,恐怕凶多吉少。
琴心沉吟道:“既然赤魔喜害少女,不如由我混进魔窟,你尾随而入,找到夏榕,趁赤魔不备,用女娲石的力量将他一举消灭。”
一航看向琴心:“赤魔不好对付,我和你一起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而且,就算没有女娲石,我一样能消灭赤魔。”
琴心神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随便你。”
话音刚落,一航用手一挥,雾气四起,顿时一个红衣少女出现在琴心面前,柳眉杏目,明**人,全身上下别有一番英爽之气。
改换女装的一航娇笑着挽起琴心有点僵硬的胳膊:“那我们就走吧,妹妹 ”
两人在山道的僻路上没走多久,便遇到了两位身着短褂的年轻男子。男子看见她们,顿时两眼发光,急急跑上前来问道:“两位姑娘是不是迷路了?”
“是啊,正不知如何是好呢!”琴心掩袖凄惨地说道,又不失时机妩媚地瞥了他们一眼,立刻迷得他们三魂出了七窍。
“那不如先去我主人家休息一下,再让主人送你们下山?”
“那就麻烦两位了。”一航挽起琴心的手,“妹妹,走。”
这素有妖魔出没的深山哪来的人家?琴心的心咚咚直跳,不由紧张起来,忽然感到掌心被捏了一下,转头便见一航温柔的眼中一片清澈平静,不知为何,心就忽然安定了下来。好像很久很久前他们就曾这样,并肩深入虎穴……
赤魔的山寨很快就到了,刚进门,满院的桃花都掩盖不住那股妖气和淡淡的血腥味,带路的男子将她们引至大厅。
大厅热闹之极,周围尽是容貌俊秀的年轻男子,但一航却知,这全是吃人的妖魔。
“两位美丽的姑娘,是迷路了么?”低沉诱人的嗓音飘了过来,一航抬头,正前方竟坐着一位绝色男子,脸型宛如雕像般刚毅,金棕色的眼,淡红色的发,月白衫子,挽巾佩玉,全身上下蕴透着说不出的丰采出尘。
一航点点头。
赤魔食指一勾,琴心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一航暗叫不好,只得紧步跟上,在琴心耳边暗念清心咒。
“过来。”赤魔一把搂住琴心的肩,轻佻地笑了起来,“真是绝色呢,让我都舍不得吃了。”而琴心像中了定身术般,全身僵硬,一动也不动。
只见一抹异色在一航脸上一闪而过,下一刻——
“大人,你怎么把我忘记了呢?”一航勾起妩媚的笑容,向赤魔靠了上去。
赤魔的注意力被一航吸引,立刻拥住一航,哈哈大笑:“别急啊,女人,果然都一样……”那边的琴心才像突然从束缚中解脱出来般,轻呼出一口气。
定了定神,琴心扫了一航一眼,柔媚笑道,“大人,我给您倒酒。”
在琴心和一航不停劝酒下,赤魔很快喝得酩酊大醉,他那些手下也开始现出醉醺醺的模样。
琴心和一航对视一眼,应该——是时候了吧。
琴心后挪一步,在赤魔怀中的一航,右手开始微微发出蓝色荧光,不一会就形成了一把锋利叶刀,一航凝神聚气,瞬间叶刀飞快向赤魔的颈部划去——
“砰”一声闷响,一航被挥了出去,赤魔靠在坐椅上捂着胸前大口喘气,鲜血从它的指缝间流了下来。赤魔不愧是赤魔,在关键时刻,竟睁开眼,避开了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