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鸢抬手轻轻摸了摸兰珍郡主肉嘟嘟、粉团一样的脸蛋,温声道:“姐姐对我娘家的事都如此关切,当真让我好生感动。不过这家人有事,再怎么样心里总是要挂念的,当初兰珍病时,姐姐不也是茶饭不思?我虽没有回去看望,心里的担忧却是一点儿也不少的。”
李氏笑着将兰珍的衣襟紧了紧,浅笑嫣然,“王妃说的是呢,只是王爷在这事儿上也是秉公处理,王妃可千万别因为此事,与王爷生了嫌隙。”
夕鸢大方一笑,露出一截皓齿,“怎么姐姐这样说,我与王爷何时有过嫌隙了么?”
“自然没有,妾身也不过随口一说,王妃如今一贯只与沈妹妹和孟妹妹来往,与妾身倒疏远的很。”李氏站起身来,池边秋风拂动裙摆,丝绦悠然飘荡,缠绕在一处,正如那纠缠难解的人心一般。“若是得了空,不妨也常去妾身那里坐坐,咱们姐妹烹茶闲话,岂不很好”
夕鸢含笑颔首,“姐姐也是一样,闲来无事,大可常去我那儿坐坐。”
“起风了,兰珍体弱,经不得风吹,妾身便先行告退了。”李氏微微屈膝,转身离去,渐渐走远之后,夕鸢才低声说了一句,“她这人心肠虽然歹毒,可待女儿确是很好,可见这慈母心肠,都是一个样的。”
云谨轻笑道:“王妃如今还没有自己的孩子,若是日后有了,这疼惜之心也不会输给李侧妃呢。”
这话云谨说的无心,夕鸢听了心中却有几分尴尬,她和宇文昊至今没同过房,这事情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谁也不知。她闻言淡淡一哂,不作回应,只岔了话道,“杨福这两日来过没有?那王富看着铺子,可还安分?”
“昨儿个早起还来了一回,王妃倒真没用错人,那王富很是本分,话虽不多,却极能干,做事一学便会。他个子大,身形又魁梧,看着城南的铺子,无人敢造次放肆。”云谨又想起一事,同夕鸢禀报道,“说是前两日,有一伙市井之徒前来生事,竟是王富一人打退下去的。奴婢看他功夫不浅,从前在王府里头当个马夫,实在是屈就了。”
“怀才不遇的事,什么朝代什么地方都有,遇上了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既然让咱们赶上了,自然要好好用他。”夕鸢一哂,同云谨吩咐,“告诉杨福,给王富涨些工钱,就说他看护铺子尽心尽力。如今气候冷了,给他家里也送去些过冬的物件,炭火棉被之类的,让杨福用些心。”
云谨连声应了,两人正要往回走去,迎面却见应少棠快步走来。夕鸢不知为何,觉得心中咯噔一下,有丝不好预感绵延开来。
“见过王妃。”应少棠神色匆匆,躬身行礼,仿佛确实应了夕鸢心中所想。
“总管不必多礼,这样急匆匆的,是要往哪儿去?”
“前线来了信报,正要拿去回禀王爷。”
战报?夕鸢脱口道,“是西北的信报?”
见应少棠颔首,她又追问道,“莫不是出了事?”
应少棠眼中难得掠过一丝忧色,蹙眉沉声,缓缓开口,“顾相仿佛知晓了顾府二少爷在科举时舞弊之时,当下怒极攻心,竟呕了血。然后,便私自调动人马,自作主张返回京师,如今西北只余睿亲王一人主理大局。”
夕鸢心底一惊,蓦地瞪大眼睛,“擅自回京?这事皇上知道了没有?”
“想必已经知道,王妃不必焦急,容属下先去回禀了王爷,再做商榷罢。”
夕鸢深深吁了口气,抬眸之时目光已沉着镇定,不由分说地从应少棠手中拿过信函,“把信报给我,我拿去给王爷过目。”
宇文昊彼时正独自站于屋中,仿佛再写些什么,见夕鸢进来,便随意折起放在一旁。她走上前去,将信函放在他眼前,沉声问道,“是不是你派人送信到前线,让他知道了这事的?”
宇文昊不解于她这忽如其来的话语,诧异抬眸,“你这是什么话?”
夕鸢将那信函往前推了推,“你看看这个,便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
宇文昊蹙眉将信函扫了一眼,而后便道:“岳父也太沉不住气,这样贸然回京,岂不是让皇兄更为动怒?”
“我只问你,将这消息告诉他的人,是不是你?”夕鸢紧紧盯着宇文昊的眸子,片刻不松,试图从那如水清湛的眼眸中,读出些暗含深意来。
宇文昊扬起俊眉,勾唇一哂,“你为何要疑心是我?难不成,就因为我抓了你二哥,你便以为我要对付顾家么?”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要对付顾家,从我进了王府,便总觉得你对我的态度有所隐瞒,仿佛在计划着什么事情一般。”夕鸢索性将心底深藏之言,一股脑说了个干净,“那会儿让我撞见楚离在顾府外,我便觉得不很对劲,你却说是怕我爹走上错路。科举舞弊,主考官那样巧的换做了你,又将我二哥抓个正着。顾府不会有人蠢笨到在这个节骨眼修书告诉我爹,而若不是关系亲近之人的书信,根本不会递到他的面前。我并没有什么回护顾府的心思,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在利用和我的婚姻,来遮掩着你的目的,好消除我爹的戒心,一步步扳倒顾府?”
夕鸢深吸一口气,又迈了一步上前,声音不似平常温柔轻缓,一字一句都锐利无比,暗含锋芒,“你对我的感情,到底藏了什么用心?”
她说话之时,身子前倾,一不留神便蹭到了宇文昊方才桌上的那幅卷轴,哗的一声散在了地上。只见宇文昊脸色微变,正欲弯腰去拾,夕鸢却更快一步转身望去,却在目光触及到纸张的一瞬间,怔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