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见沈氏坐在李氏旁边的位子中,脸色并不很好看,心中便有了些计较。
舒慧太妃缓缓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后又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李氏,道:“你来问罢。”
“是。”李氏的妆容精致,衣着打扮都绝不像匆匆赶来的模样,可见是有备而来了。她上前几步,同夕鸢先是一笑,而后对跪在地上那人道,“还不快转过身子来,见过端亲王妃?”
那人战战兢兢的转过身子,连头也不敢抬起,叩首低声道:“小的见过端亲王妃,王妃万福。”
夕鸢越发觉得这人的身形轮廓都极熟悉,只是又在脑海中对不上号,这时却听云谨轻轻抽了口气,小声道,“陈四……”
陈四正是杨福相熟的那位车夫,这一下夕鸢也想了起来,眼前之人确实是陈四不错。她心头费解,却知道李氏突然发难,必定是要设计陷害她了。夕鸢沉下心绪,抬眸笑道:“这人瞧着倒有些面熟,仿佛曾经替我赶过车的,姐姐喊他来府里做什么?母妃身子也没有大好,这外头的人成日风吹雨淋的,万一身上再有什么病气过给了母妃,那可如何是好?只怕到时候,姐姐担待不起。”
李氏笑吟吟道:“太妃的身子会因为什么而受到惊扰,王妃此刻只怕还言之过早了。”她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低头看着陈四道,“如今在太妃和王妃跟前,你若是敢有一句虚言,咱们自然有一百种法子料理你,知道么?”
陈四面色惶恐,撑在地上的双手不住发颤,忙不迭应声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
李氏明艳的眉眼间仿佛都含着一抹自得之色,惬意而闲适,她悠悠开口问道:“上个月的十五,王妃是否坐了你的马车出门去?”
陈四有些怯懦的抬起眼睛,小心翼翼的看了夕鸢一眼,被李氏斥道,“问你话你答应便是,乱看什么!”
“是是是,小的……小的的确在上月十五,替王妃赶过马车。”
夕鸢心头一惊,手指不由自主的收拢了一下,难不成李氏是发现了自己在外头经营铺子的事,想分一杯羹?
李氏笑意愈浓,抬眸问夕鸢道:“王府里也不是没有马车,王妃要出门去,何必在外头另找?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才要避开府中下人,另外找人好瞒天过海?”
“姐姐这话说的奇怪,我却听不懂了,那一日我出门原是为替母妃去法华寺上香,其实倒也含了另一个私心。”夕鸢微微一哂,不紧不慢道,“我身边的云谨有一位兄弟,先前一直在郊外住着,那日恰好进城来,在他朋友的铺子里头帮忙张罗。云谨久不见他,牵念异常,我便想陪她前去一见。这事儿本是不大合规矩的,我也怕王爷和母妃责怪,就用了外头的车。其实说起来,当真算不得什么大事,还要姐姐这样兴师动众的拿出来说。”
“王妃体恤下人,心肠柔善,若是只为了这件事儿,妾身哪里会这样不懂事,叨扰太妃呢?实在是因为……事关重大,关系到王府清誉,妾身才不得不禀告太妃。”李氏看似温柔平和的表象下隐藏着蓄势待发的锐利,她眼中的寒光虽然只是稍纵即逝,但是夕鸢却看得真切,这一次又是想将她置于死地的举措。
不能慌,这种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慌乱,夕鸢对上她的眸子,露出惊吓模样,“王府清誉?这可是事关重大,姐姐不得胡言啊,若是传了出去,姐姐岂不是成了搬弄是非之人。这有些事儿,定要思前想后,顾虑周详才好。”
“王妃放心,妾身并非爱嚼舌根之人,只不过那一日妾身在花园里头遇上了长桂,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妾身初时还当他是偷了府中的东西,便将他带了回去细细盘问,谁知道这不问不要紧,一问……”李氏面露踟蹰之色,瞧了瞧夕鸢,又瞧了瞧太妃。
太妃神情更是肃穆,蹙眉道:“你说便是,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李氏连忙屈膝道:“是,妾身盘问长桂,他只说恐怕自己是瞧见了什么不该瞧见的事儿。长桂说上月十五之日,王妃回府时候,坐的马车有些眼生,并不像王府中的。然而,送王妃回来的马车,却也并非是陈四的。妾身想想便觉得有些蹊跷了,这出门不用府中的马车,怎么回府竟有换了另一辆呢?妾身唯恐这其间有什么不妥之事,恰好这月十五又是陈四赶车,妾身便将陈四带来审问。谁知他竟说,那日大雨,他的马车深陷泥淖之中,路上王妃恰巧遇到相熟之人,便改坐了他人的马车回府。”
她噙着笑意,眼角微微挑起,瞥了夕鸢一眼,“陈四还说,仿佛王妃唤那马车中下来的男子为王爷。”
“王爷?莫不是咱们爷亲自派了马车去接?只是王爷的马车,长桂又岂会认不出来呢。”张氏在旁小声插嘴,太妃听罢,面色愈加冷冽。
夕鸢见状,心里头已有了些打算计较,不幸中的万幸就是陈四并不知道铺子的事情,否则可真是什么都让他说出去了。想想当初云谨说陈四最老实本分,如今……夕鸢轻叹了口气,这会儿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缓步上前,同李氏牢牢对视,面不改色道:“姐姐的话仿佛还没有说完。”
李氏同她四目相接,两人都是沉着之态,只听她同夕鸢含笑道:“是呢,这事妾身越想越觉得不对,恰好那一日妾身遣长顺出府去采买些东西,长桂便与他一同去了。回府后便过来说,出门恰好遇上了睿亲王的马车,同他那日目睹送王妃回府的马车,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