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够久了。”秦子慕睁开浓黑得化不开的眼眸,轻轻地叹了口气。周边很静很静,只剩下了他。
他扬了扬眉,身如流星般划过,一下子便已离开得无影无踪。
密林处。
阿娇用沾满鲜血的手指,将杠在脖颈处的朴刀,面无表情地移开一寸。
“你是谁?来这里,有何意图?”朴刀再次逼近,一个沧桑的声响。
“弱女子……差点被匈奴人……还会有……”阿娇苍白的脸色,仅着里衣,光着脚丫,露出一双娇嫩的足,鲜血沾满全身,连头发都因此黏糊,无一不验证着这断断续续地话,架在脖颈处的朴刀,缓缓移开了。
等到阿娇转过身,只看到一个即将离去的伛偻的背影,黑布粗服,草鞋,背后背着一个大大的篮筐,里面塞着各式的植物。
“能不能……给我一个地方,让我……略略梳洗一番,否则,我这幅样子,也不必再活下去了。”阿娇大大的杏眸处露出一丝恳求。
“那好吧。”那人面上划过一丝不忍,虽说,边境之处灾难随处会发生,但能助人一把,也是好的。
阿娇带着狸猫,强忍着痛,一步步走上前去。
“阿爷,你回来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篱笆围起来的院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穿着浆洗得很干净的衣服,迎上前来。胖嘟嘟的脸一片红润,绽放着花一样的笑容。
院落里很清爽,却能看得清,没有几样物件,那带她前来的老者随手指了指最角落的屋子,说道:“鄙人姓孙名澜,那便是你的住处了。”这时候,阿娇终于看清了他的全貌,国字脸,脸上有着三两道皱纹,面上毫无表情,有些呆滞,很是普通的容貌。
他放下沉重的竹篮,抱起那个小女孩,蹭了蹭小女孩的脸,胡子扎得小女孩咯咯直笑。那粉红的唇瞬间嘟起,“吧嗒”一口印上,孙澜呆滞的脸瞬间融化,眼中一片宠溺和欢喜。
这样,真好!阿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声地道完谢,带着狸猫快步进入那一间屋子。她需要好好的诊断一下,看一看自己和狸猫的状况。
推开陈旧的房门,里面压根没什么摆件,简陋的可以,家徒四壁也莫过于此,阿娇神色很淡,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坐在唯一的一套桌椅前,先将狸猫的伤口处理了一下,却见狸猫伤得看上去极重,却好在都是外伤,撒上药粉,又些疼痛,狸猫睁着水灵灵的眼睛,带着委屈。阿娇摸了摸狸猫的头,将脸贴在狸猫的身子上,眼睛有些湿润了。
她又将自己裸露在外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手臂处少了一块鲜肉,却慢慢结痂着,肩胛处有了几个血洞,也止住了。最后,阿娇从胸口处摸出秦子慕配的保胎的药丸。
握住那个药丸,阿娇微微晃了晃神。却很快神色一凛,仰起脖子将药丸吞了下去。
“衣服。”孙澜不起波澜的语音,脚步一顿,很快离去。
阿娇打开门,看到那一套粗布衣服,眼里带上了点点感激,此人,面冷心善,自己,真算好运!
穿上干净的衣服,又自己好好侍弄了一番,虽说这衣服穿有些不习惯,但阿娇还是勾起了唇,雨后会有彩虹的,不是么?
她忐忑地伸出手,放在自己的脉搏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只是,那脉搏依旧跳动有力,而看看下身,那一片殷红,也不是流产所致,她的心,放下了。
这个孩子,随她,生性坚韧呢!阿娇双眸顾盼生辉,唇角弯弯一笑,如同甘霖驱散久久的干涸,轻灵又带着说不出的柔和。
她微笑着深深地吸了口气,孩子还在!抬眼望了望窗外的一大片树木,绿绿葱葱也真是喜人,又如此静谧,正是养伤的好地方。只感觉胸口处也一片清凉安宁,伤口的疼痛,也少了几分。
阿娇抚了抚自己的长发,将乱糟糟的头发理顺,原本锦衣玉食,而现在连个梳头的宫人都没有,但阿娇却觉得,很好!
拾掇完毕,她打开房门,冲着正房走去,孙澜正一边带着小女孩笑闹,一边弄着一些野菜。阿娇瞥了眼那几根干巴巴的叶子,明白这就是他们的晚膳了。
这样的饭菜,就算她受得了,孩子,又怎么受得了!她看着胖嘟嘟的小女孩,本该装饰的年龄,却选择了朴素,她看着头上生出银丝的孙澜,本是该享受人生的时候,却还要劳作。
这是普通人的生活吗?阿娇只觉得,心里很酸很酸,当他们在宫中摆遍了宴会时,边境的百姓,却是食不果腹!
她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临走前拿着的一些五铢钱,放在了孙澜的手中,孙澜平静的眼里闪过一丝波澜,挪动了几下嘴唇,却放入了袖中,什么都没说,拿着钱出去了。
过了大半晌,他带回了一只野兔,阿娇以为是钱换来的,没有注意到,孙澜走路地不自然。
这一顿晚饭丰盛了不少,小女孩咧着嘴,眼巴巴地看着那几块肉,吃得津津有味,偏又担忧吃完了自己的阿爷没得吃,又从自己的口中,省下一些,孙澜全都夹给了小女孩,小女孩又举着胖手,推回来。阿娇含笑吃着,时不时给狸猫一些。
“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小女孩将食指塞入口中,吮去那一点油渍,稚嫩地说道,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越发可爱。
阿娇跟着笑了起来,想伸出手,摸摸小女孩的头,小女孩眼神一黯,躲开了。
阿娇不以为杵,以为小女孩认生,反倒笑道:“以后,你也会比姐姐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