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一脸淡然的起了身子,走到了纪弱颜的身侧。若不是纪弱颜能感受到她颤抖的厉害的手,甚至不敢相信她刚才竟然会做出那般举动来。在整个纪家,也许只有她才能够体会:宋夫人如此悲伤决绝,并不是因为她即将与别人共侍一夫,而是她无法接受那长达三十年精心编制的谎言。原本的幸福只是泡影,剥开皮肉,才能真正看清楚里面的鲜血淋漓。
“三娘,等会咱们叫辆马车,明个儿便去户部报备,自立门户。”宋夫人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有力。对于宋晚秋的作为,纪弱颜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她也知道,母亲的这个决定,才是最正确最合适她的。
“娘,我知道了。”纪弱颜乖巧的点了点头,扶着宋夫人便出了前厅。临出门的时候,她脚下的步子终是顿了顿,扭头望向整个屋子里的人,“今日的羞耻,有朝一日,我定要全部讨回来。”
宋夫人憋了一口气,一直到了怀柔园才松开,整个人也变的虚软无力,跌坐在床上。
尚书府前厅的闹剧,到了这个时候也算是告一段落。见没戏可看了,趴在尚书府墙头的两个黑色影子终于动了动。
“这一场戏可还精彩?”醇厚的男低音响起,犹如大提琴的吟唱。
旁边那个身材娇小一些的,从身形上便足够辨别那是个女的。那双灵动的大眼扫过身边的男子,一声娇哼自鼻间溢出,“有什么好看的,无趣。”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明明就是自己要过来看热闹,却又说无趣。
似乎察觉到男子隐藏的笑意,少女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还不送我下去。”
男子微微一笑,伸手勾住少女柔软的腰肢,在跃下高墙的时候,趁机凑到少女耳边低低的道了一句,“除了高阳敢这般与我说话之外,你可是第一个。”
时年九月二十八,大吉。
长安城今年最大的两件事竟然在同一天发生了。
国公府嫡子沈之晗与相府大小姐上官娴将在今天成婚;尚书府三小姐纪弱颜手下的“琅琊阁”也在同一天开业。听说那琅琊阁里竟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没有那一掷千金的手笔,压根儿就是进不去的。在这些传闻的烘托之下,那似乎在一夜之间崛起的“琅琊阁”也越发的神秘和高不可攀起来。
而沈之晗与上官娴的喜事竟是在琅琊阁举办,这一举动着实是让人回味了。要知道,那纪小姐可是沈之晗休弃的女人,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腾王殿下力捧的长安第一女户,不知道那沈之晗见了,要作何感想呢?
今个儿一早,岐山周遭数十里都有官兵层层把守,这素来贫困的郊外,似乎也在这一天之间,成为了可以与长安铜雀大街相媲美的闹市。
相对于岐山外面被隔离开来的围观群众,这“琅琊阁”里面却稍嫌清静了一些。纪弱颜正在帐房里面忙着,今日断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否则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一个时辰之前,沈之晗的迎亲队伍已经将新娘迎到了琅琊阁,只等拜了堂,那一切便水到渠成。想到平素最是喜静的李皓扬也拉下了面子去前厅陪宾客,纪弱颜嘴角下意识的弯了弯。
便是那一抹温情满满的笑容,让立在帐房门口的男人看呆了眼。曾几何时,这般温柔的笑脸也是属于自己的。想到这里,男子拳头猛地攥紧了,脚也是不受控制的挪了进去。
突然一抹大红色闪到了自己的眼前,纪弱颜嘴角的笑容僵住了,抬起头果然看见沈之晗那张希冀满满的脸。她有些无奈的皱眉,“这里是帐房,不是洞房,沈公子可是走错地方了?”
这般不咸不淡的话让沈之晗胸口一窒,想起今个儿上午她立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大方得体却又信心万丈的模样,沈之晗只觉得身体里的魂魄似乎都被面前的人儿勾了去。
那一瞬间,想要强占她,把她占为己有的念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沈之晗情动的上前,一把攥住了纪弱颜还捏着毛笔的手,“弱颜,我……”
纪弱颜眉头一皱,每次被他触碰所带来的恶心感觉瞬间上涌。她素手一闪,将沈之晗的手挥开,“沈公子请自重。”
沈之晗依旧是不愿死心,他上前两步,眼底尽是渴望,“弱颜,回到我身边好不好?如果你愿意回来,我绝不勉强你,只要你静静的待在我身边,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的我心意……好不好,弱颜?”
纪弱颜心中大怒,正想将他打出去,眸光一闪,却恰好撞上木质长廊上越发走近的一抹大红色。眼珠一转,她面上的厌恶瞬间变成了万般柔情,“你说的可是真的?”
沈之晗见她松口,立即点头不迭,“没错,我自始自终,心里只有你一个。”
纪弱颜佯装害怕和委屈,后退了两步,“可是你家的母老虎那么厉害,我哪里斗得过?你可莫要害我丢了性命。”
沈之晗连忙摇头,一脸坚定的道,“只要、只要你肯回来,我马上就出去拒了这桩婚事。”
听了这话,纪弱颜才挑起了眉角,双唇朝着门口轻轻一努,“这事可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沈公子还是去问问你身后的那位才好。”
沈之晗疑惑的转过身子去,却赫然对上了上官娴那一双暴怒到了极致的眸子。那一袭大红,配上极其艳丽的妆容,印着怒极而红的双眸,竟是格外的骇人。
“娴儿,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