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一个滚雷从极远的天边炸响,风卷起道路上的黄沙,落进司徒文的眼睛里,他一下用手挡住,五指张开,从指缝中望出去,天边的黑色正在漫延,本来明晃晃的日光逐渐暗淡下来。越是往海边走,天气就越是变幻莫测,说变就变了。
司徒文想着这一路去东海郡宁清府的官道中,百十余里地中皆无可歇脚的村镇,野店,也没有供人休歇的茶棚,心中就不由得升起对莫金的怨念。
“这厮纯粹是个路盲,带个路也不知问一下有没有歇脚的地方。”
不过司徒文一路上也不是没有所得,可能离开长安有一段距离,莫金紧绷的心弦渐渐放松下来,对其他人的口风管得也不像刚开始那么严格,所以经过一个多月的接触、打探,倒是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他们确实对自己没有恶意,相反得对自己还颇有照顾。
虽然司徒文还是不清楚他们的最终目的,但是可以肯定他们绝不会加害自己。
对司徒文来说,这样倒是不错,至少自己不用花大量的时间想着怎样谋生,可以专心致力于修炼真气,打通经脉窍穴。
这些时日以来,司徒文的修行进步神速,除了头顶的百会穴、脚下的涌泉穴,其它诸窍穴已经一一打通,如今稍稍运气就可以感知浑身经脉之中滚滚荡荡奔涌不息的真气。
按照世俗中武者的划分,司徒文早已经是江湖超一流高手,单凭一身无与伦比的浑厚真气就可以登堂入室,成为叱咤风云的绝顶高人,但是司徒文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运用法决,也没有与之匹配的武功招式,空有一身好内息却是发挥不出半点威力。
本来记忆中还保留着前世领悟的种种法术、神通,只可惜真气还没能转换成法力,根本不可能主动施展,所以司徒文在欣喜之余,也很是郁闷。
好在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只剩下两个,再花上一段时间就可以贯通,到那时就可以着手把真气转换成法力,真正成为修行之士,再也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公子哥儿。
其实,大周王朝所辖地界的各个修行门派,不管是按部就班的道门侠客,还是随心所欲的魔门教徒,初始通络并不是一定要打通三百六十五出窍穴。
虽然人人都知道每沟通一处窍穴就多了一处丹田,就可多储藏一份法力,三五处窍穴储藏的法力总量并不比丹田少,但是沟通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每打通一处窍穴,不单要有恒心毅力持之以恒的冥想窍穴所在,同时还要忍受痛苦打通冥冥之中一无所有的空间窍穴,若是半途不济,则前功尽弃,而且打通之后还得时时温养才能吐故纳新,与天地同呼气、共脉动。这时方可见得成效,再打通下一个窍穴。
可是人生有限,奇珍异宝亦是有限,若是花费大量时间停留在通络阶段,不仅白白浪费青春,而且会引得长老们的非议,以为资质不堪造就,不肯再浪费本已不多的天才地宝,早早打发了事。
到时就是三百六十五处窍穴蓄满了法力,根基雄厚无伦,也无可能学得上乘道法,更进一步。故而就是那些个名门大派也鲜有弟子愿意沟通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大多是打通了一百零八处窍穴就冲击更高境界,以便获得门中长辈的认同,占得更多的修行资源。
像司徒文这个怪胎本来就在天地生成的天河中不知浸泡了多少年,肉身早就被无尽星光洗筋伐髓,根基深厚无比,而且天河回荡在时间、空间之间。
他的魂魄在不断探索时空星河之时,就不知不觉与之产生了藕断丝连的关系,天生便能感知各种各样的天地元气,尤其是天空的无量星光,更是与他亲密,每时每刻都争先恐后的融入他的身躯、神魂。
故而司徒文修行一天顶的上别人修行半年,由此可知其修为进度何等快速,也只有这种速度才能在修行的第一步,通络境界奠定最雄厚的根基。
日后,司徒文再修行更高层次的时候,就会发现三百六十五处窍穴齐齐震动比诸一百零八处窍穴调动、炼化的天地元气何止大了一倍,须得十倍、百倍的计算,就是比之凭一百零八处窍穴跨入辟谷之辈,蓄积的法力也不见得弱了多少,甚至还可媲美某些投机取巧的下品金丹高人。
况且越是修行到更高层次,司徒文的修行速度就越快,深厚根基发挥的作用就越大,旁人是远远比不上的。
不过现如今,菜鸟一般的司徒文颇为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一片昏黄。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大风一阵阵卷起,吹得黄泥路上黄滚滚的一片,那天边的黑云来得极快,瞬间就铺满了天空,顿时伸手不见五指、难以视物。
莫金连忙招呼众人勒住马到路边,各自取出包裹里的油布将行李包扎一遍,当然司徒文的工作自然是被别人代劳了,这也是司徒文的郁闷之一。
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只因当年“浪荡太岁”的名头流传的太广,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别人只当他是不学无术的贵公子,嫌他动手实在是碍事,所以一路奔驰而来,司徒文竟然还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若是让不知道的人看见,还真以为他是出门郊游的贵公子,而不是被绑票的“人质”。
“啪嗒!”刚刚扎好,一粒豆大的雨点就砸在油布上,溅起一朵水花。紧接着“啪嗒”声连成一片,雨一下子就大了起来。风又劲急,密集的雨点铺天盖地的涌来,黄沙被雨打落,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众人牵着马匹走得踉踉跄跄。
这通往宁清府的官道四周多是旷野,连避雨的地方都没。莫金咬咬牙,又跨上马,催促众人跟随着他沿着官道缓缓前行。
司徒文缩在马背上,脸被冻得铁青,头发也散乱的贴在脸上,雨水顺着脖颈灌进他身体里,像一条条冰冷的毒蛇游走,激起他一阵阵战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他胯下马匹一声痛嘶,前蹄跪倒在泥水里,把他甩下马背。他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跑过去看马。
莫金见状急忙下马查看,原来这黄泥路上有个大坑,积了雨水,本来风雨就大,道路难辨,马匹失足踩进去一下就摔倒了。还好马的前腿没断,又挣扎着站起来。马骨头没断,不过终究是有点伤了,走起来微微瘸腿。
莫金和其余绑匪瞧着司徒文牵马步行,也不好再上马,只能拉起缰绳,就这么牵马在官道上一步步像前挪,莫金等人现在已经不奢望能赶到宁清府,只望有个能挡雨歇脚的地方。
这行人身边不时有车马狂龙一样的卷过,那些马匹都是黑稚一般的神骏,在官道上毫无顾忌的狂奔,甩出片片泥水。
每有车马经过,莫金的那些手下就有人想要抢上一匹,以便给司徒文换换,可能是为了防止官府得到了消息,每次同伙的异动都被莫金用严厉的眼色制止了。
而且能够在这种天气里狂奔的,哪一个像是善人,很多身穿劲装的汉子策马卷过司徒文这队人时都会投来冷冷的目光,或者是一阵嘲弄的哈哈声,弄得队伍中性子急躁之人暗自暴跳如雷。
司徒文听说过南方诸州有很多强人,他们腰佩长刀,背挽强弓,行走江湖,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这些人自诩为游侠儿,但好勇斗狠,其实是些半匪似的人物。司徒文前前世在地球上就在书中看到过对于这些人的评论,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侠以武犯禁,有了手段,争斗起来,就是杀人放火。”
前前世的法治社会,此类人物一般不敢光天化日的晃荡,重生这么久也没机会见到,现在见到了,他也不想去招惹。
闷头又走了许久,别看司徒文有真气护体,终究是肉体凡胎,又是自重生以来从没吃过苦,娇嫩非常,虽然比一般人身体素质好得多了,可是这会儿四肢都已经麻木掉了。
司徒文动了动僵直的脖子,奋力的往眼前望去,前面好像有一团巨大的黑影。前面隐隐传来一些车马聚集的声音,他兴奋的向莫金大声呼喊。
莫金吩咐众人停下休息,自家带着两个人紧赶几步,等走得近了,才发现是一颗伞状的大树,树下看起来歇了不少人,便交代其中一人回去告诉众人跟上来。
司徒文心头一阵激动,不管怎样,总算有个歇脚的地方了。司徒文到了树下,发现那里果然聚集了一群赶路人,商贩走卒,有马有驴甚至还有牛,大多数都是平常人。
那些江湖人,游侠儿司徒文倒是没见着,可能那些人也不在乎这雨势,司徒文心中还暗想,从莫金的角度来说,没有那些人,他心里感觉还放心些。
这树也生的奇怪,像个大伞一样开阔,枝叶又浓密,这么大的雨势,树下竟然也颇干燥。不过此刻树下也挤满了人,好点的位置都没了,司徒文等众人只在外面找到一点地方,也顾不上泥水,把马绑好后就坐到一块石头上。
莫金看着司徒文就稍微皱了皱眉头,原来司徒文坐的地方在很外面,风稍微吹一下,雨就劈里啪啦打在身上。
于是莫金悄悄招过几位同伙,耳语了一阵,那几位摸样彪悍的汉子就“呵呵”轻笑了两声,就挤向人群深处。
那些平常的百姓看着这群人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的,都纷纷挪了挪,自动让出一条通道来。司徒文现在狼狈不堪,也顾不上客气“嘿嘿”怪笑两声,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跟着莫金身后就向大树根部走去。
半路上,司徒文看着两旁敢怒不敢言的平头百姓,心中想到“果然是拳头大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