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莫小离。

一个月后是我和丁辉的婚期，这是我盼了好久的日子。我与丁辉从小青梅竹马，当然，这话更适合用在他和莫小北身上。我和莫小北、陈家明，还有丁辉，我们四个从小一起长到大，丁辉那时与莫小北情投意合，陈家明亦无数次的向我表白过他的爱意，可是我仍然坚持着自己的心，不曾放弃过。

谁说这份坚持没有收获呢，大学时他们俩本是要报同一个学校的，却阴差阳错的分开了，从此两个人心里有了隔阂，都怀疑是对方变了心。一年后我去了丁辉的学校，成了他的师妹，也许是因为小北的原因他处处都很照顾我，却并不亲近。我知道他仍然爱着莫小北，爱情本就是心底的伤痕，断了的，只是表像结的那层枷，内里，总是风起云涌的。

莫小北是我的双生姐姐，妈妈说她早十分钟出来，哭的时候声音柔弱，所以她的出生便决定了她的性格。她与我不一样，我要么大哭要么大笑，从来都爱恨分明。我们俩长得亦不太像，她很漂亮，而我的五官被夸奖得最多的，只是充满灵气。于是一路走来我越发的发挥出自己的长处来，嘻笑打闹一天都不曾停过，唯一的例外只有在面对丁辉的时候。那时候，我基本都是沉默的，因为知道她喜欢姐姐的脾性，我努力的，想做成她的样子。

大学时他们见面的时间很少，偶尔小北来探望也是以我为主，可是，每次看到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心下总是酸涩，他们仍是有默契的，一方的微笑或是皱眉另一方都深知其意。这种修炼，怕是我一生也无法企及的吧。

可是五年后丁辉选择了我，他是在一年前出现在我身边的。说来很偶然也很老套，不过是两家公司有业务来往然后见了面，有震惊有喜悦也有些不知所措。也问起过小北，他支吾以对，便住了嘴。有些往事是不能去翻阅的，如果勾起了别人的伤心，是罪过。

其实我很牵挂小北，我从没想到她会那么勇敢一无反顾的去追寻自己的梦想，而选择一直走在路上。这个时候，她是不容人打扰的。可是我的心总是悬着，就算丁辉守在我身边他肯转身回头过来牵我的手，我仍会在半夜惊醒，为夺走了小北的幸福而忏悔，不能自己。

二、陈家明。

小离要结婚了，是与她期盼已久的那个男子。我知道她是开心的，这样，我就会安心。其实我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喜欢她，那只是年少的一个梦而已，梦是会醒的，谁都懂得。有时候我情愿活在梦里不要醒来，有蓝天白云绿水清山，有莫小离，丁辉，还有那个美丽的女子，莫小北。

我们四个从小一起长大，我一路追随着他们的足迹，看他们嘻笑打闹。莫小北会偎在丁辉的身旁，小离的眼里便有了火光。我以为自己是不被人在意的，可每当我这样想的时候莫小北就会跑过来叫住我，声音清甜，说家明，我们一起玩游戏。

幼年父亲离开了我，妈妈硬撑着柔弱的身体抚养我成长，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是没人疼的孩子，只有莫小北肯搭理我。会喜欢莫小离也许也是这个原因，因为她是小北的妹妹，我只要有个借口能远远的看着她们，就是幸运。可是我知道我的喜欢，是绝对真心的。小离是个倔强的孩子，她自己似乎还不知道，她从小就与莫小北争吵着，想要得到所有莫小北拥有的东西。包括莫小北身上的光环，和荣誉。小北是很美很安静的女孩，听话，懂事，讨人欢心。她的身上好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跟她在一起的人，会感觉平静。

我这样说给丁辉听的时候他沉默了很久，眼里隐约有泪光闪烁，我不想勾起他的伤心事，知道小北一个人出走，她说要走很远的路去很远的地方，她说这是她的梦想，我是希望她快乐的。我找到莫小离，告诉她我喜欢她，这是我儿时幻想了无数次的场景。我想阿辉和小北已经顺理成章，不管她走去多远，剩下我们两个就该相依为命，这样我们四个就又能永远的守在一起。可是小离一次次的拒绝了我，直到有一天她告诉我，丁辉与她在一起，他们准备要结婚了。我震惊，可是，小北呢？

丁辉说小北不会再回来，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在那里生根发芽，准备开花。他说小北其实一直都不曾爱过他，对他，只有浅浅的喜欢，在知道小离也喜欢他的时候，便退让了。他说家明你知道吗小离也不是全心爱我的，只是因为要与小北争，才那么坚强和义无反顾。而我必须要让自己安定下来，选择至少与其中一个共度余生。家明，我知道你也有和我一样的想法，可是现在只有小离一个人了，算我，对不起你。

我摇头，哪里有对不对得起，每个人的选择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不能够强逼。他们在一起也好，这样我就会心存希望，希望有一天小北回来看到我满心的等待，因而感动，然后来牵我的手。我知道的，这只是我的一个梦，如果我不愿醒来，这一生就会一直开心的等待下去，如小北的意。

三、丁辉。

我会跟小离结婚是遂了小北的愿，她临走时要我好好照顾她，她说你知道的，她一直很喜欢你。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她是个倔强的孩子，快乐伤心溢于言表，她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小北说其实我是喜欢小离的，只是年幼时觉得拥有小离轻而易举，而她自己过于沉静，似乎不容人靠近。可是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小北，人人都以为她是喜欢我的，包括她自己。人云亦云会让一个人麻痹，只有在最后时刻她才知道她最喜欢的，到底是谁。

当年我们之所以没有到同一个学校，我知道，是小离传话的时候故意说错了，小北也是知道的，我们谈起时她只微笑。其实小北喜欢的是陈家明，那个过分冷漠极少言语的男子，他长得很酷，笑容最多的时候，也只有在面对小北的时候。只是我一直看不清楚陈家明的心，从小他就与小离走得很近，不参与到我跟小北的谈话当中，大多数时候，他情愿独自一人。

小北的确是在最后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在她离开的时候。她拖着行李箱的样子很决绝，那种姿势让我忧心。她似乎对自己的离开做好了安排，要我照顾好小离，谢谢我曾经的陪伴，然后将一封信交给我，要我在一年后转交给陈家明。

我不知道她的信里说了些什么，但一年后陈家明看到信的表情让我迷惑，他似乎在强压着什么。他的样子难受得几次让我以为他会昏倒，可是终究没有。他只是握我的手说恭喜你和小离，你要好好照顾她，也许不久后我会去找小北，请你们不用牵挂。

小北终于选择了他，我没有伤心泪流，因为我知道小北已经不在了，他找不到她了。不过一年的时间她去了很多地方，然后在那个美丽的小镇上，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她一直一个人，不愿打搅我们，她留给我们的没有病痛无助伤心泪流，只有欢乐、梦想、和希望。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也不想阻止陈家明一生的追寻。一年前一个朋友给了我小北的病历，那时我就请人一路跟随着她，我不想打扰她，也不愿看着她孤苦无依的死在路上。她是我最初最真爱过的女子，她离开的时候，叫的是陈家明的名字。

我没有陈家明那么勇敢去一路追随小北的足迹，我将她的骨灰留在那个小镇，如果有一天陈家明找到了，他就可以带她回去。他们应该在一起，哪怕其中一个，已经是魂灵。我的婚礼将近了，只是偶尔会有些精神恍惚，以为对面坐着的仍然是那个面容沉静的女子，这样，我就会安心。

四、莫小北。

大学时就知道了自己的病，那时丁辉说是小离传错话才让我们分隔两地，我笑，有什么关系，小离那样爱他，我该如她的意。其实对丁辉我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儿时他处处让着我把我照顾得很好，小离经常在我耳边羡慕的自语，后来她告诉我说她也喜欢丁辉，我知道，是她不甘心。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爱陈家明，只是一直很挂念他，想念儿时他在我身后默默注视的眼神，他偶尔的轻言细语。那时候丁辉在我身边，我们单独玩耍的机会很少，可是他总是很在意我的快乐伤心，好多时候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就会感觉温暖，知道总有这样的一个人，在关心自己。

后来他经常与小离一起玩耍，表现出如普通人一样的着迷喜欢，其实我知道那不是他的喜欢，他只是想把小离带出我和丁辉的感情世界里，他觉得我和丁辉在一起会很幸福，他想要我幸福。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了自己的感情归属，若真要永生相伴，我想我会选择家明。只是，对丁辉我也是有喜欢的，我们一起成长的那些日子里曾经相依相伴过，如亲人样的相互爱护着，我想，我仍是充满感激的。我知道这一年的行走总有一个人在关注着我，我表现出快乐开心的样子，想让他安心。也许生活的本质，真的无关爱情。

陈家明一定是在我离开之后才看到那封信的，我不得不那样安排。一段感情在心里积压了太久没有出口，突然的另一个人离开了，他是会崩溃的。我想让他找到我将我带回去，他就有了重新生活下去的动力。

我们总想活在表像的情感里，想让许多人安心，关心一些无力改变的结局。可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有遗憾的。而我，在我不长的生命旅程里，有欢笑泪流，有美好的愿望和得失间的取舍陪伴在心里，知道了爱情的真实场景。这样，也许就可以。

自从三千年前离门出了个惊天动地的杀神女子之后，这个江湖中最神秘的杀手组织自此销声匿迹。离门素来接的都是世间最诡异的买卖，不管是神是妖，只要他们接下了，除非杀手命丧黄泉，否则定会完成任务。这个除非，便是三千年前杀东方青龙守护神的那个叫“红莲”的女子，据传最后她爱上了东方青龙龙少泽，甘愿牺牲自己换他一命。世间爱恨大抵如此结局，明明信誓旦旦，遇上爱，一切笃定的勇气都会烟消云散。

碧归尘捧着那本《离门纪事录》沉吟良久，想着三千年前那个女子不顾一切的决绝心境。究竟要多么深的爱才可有如此大的舍弃呢？她想不出来。

“归尘师姐，主上有请！”门外传来柔软的女声，她迅速收起心思，“知道了，这就去。”

这里是离门总部，离山山巅。千年前的那些个故事碧归尘是不知道的，她加入离门不过五年。五年，正是离门弟子修行完成的第一阶段。离门修炼共分五段，每五年一个阶段，他们需要修炼整二十五年才算正式入门，这样算来他们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将用在修行《离门心经》上，直到老去或者离开。也许偶尔他们会下山去完成一些或神秘或诡异的任务，或者到头来他们会发觉自己一生什么也没有习得没有学到，一切，只是一场虚幻的烟火。

第一阶段之后每位离门弟子都会得到一本《离门纪事录》，里面记载了许多离门的悠久历史和美丽传说，红莲与龙少泽的故事就是其中一个。其实这个故事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特别的是，碧归尘的心。因为她在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突然就感觉很伤心，是那种，不可抑制想要大哭一场的伤心。“呵！”她笑着自桌边站起，想自己真是多愁善感，这样的情绪发生在一个剑客身上颇有些不可思议，于是她吸吸鼻子抬头昂首，大踏步向门外走去。天空阴沉无雨，像是谁的被伤透了的心。

“归尘，上山这些年，可有什么收获？”

主上的声音永远那么模糊不清，需得极安宁的心才能听清，碧归尘的心里却没来由的一紧。她知道主上问这话的意思，一个答得不好自己就只有卷铺盖走人的份了。

“是，收获最多的是心态，觉自己所学，不过只‘离门心经’的千分之一。”

“呵，五年，千分之一？那么你预备用多少年的时间来学完这部经，五千年吗？”

主上的声音陡然提高，她不禁想象藏在厚重布帘下的那张脸是否已扭曲变形。可是她不敢笑，她慌忙低眉顺目一脸认错的表情，想他何必那么认真，这不过是个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