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依知赶到游乐园门口,东张西望却不见沿圣的影子,却意外地发现林怀绵边朝自己挥手边微笑着跑过来。
“哈啊?怎么是…是…”依知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一句简单的疑问话截成三段。最终死了心的自己颜面潮红地捂住了口。
“诶?!这不是你给我的么?放在了我的英文书里。这里,还有你的邀请卡。”林怀绵也有些不解。
辨认过后依知用哭丧的声音说:“那字迹是我的没错拉,可人家…明明放在沿圣的抽屉里的啊。”
“是么,或许是他的抽屉很空所以我经常把暂时用不到的的书塞进去。而没有检查的你就把它们就夹在了我的书里了”,林怀绵无奈地指出事实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么让你失望了,我们回去吧。”
“诶没那回事,既然来了就一起玩好了。”依知连忙拖住林怀绵解释。
男生一个调皮的微笑,笑容隐藏在眼睛里深远而清透,他点点头:“好的。”
“我们…坐摩天轮吧,据说最高点就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呢。”依知想,如果是那小子,肯定会把头摇成拨浪鼓,干嘛玩那种没趣的游戏啊我们去玩海盗船吧。可是最后他肯定会依自己,因为他怕自己被吓得哭出声来。依知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
林怀绵体贴地去买可乐,坐在路边椅子上的依知看见了一只全身橙黄色的威尼熊向她走来,手舞足蹈笔手划脚地弄得她有些开怀大笑,然后又塞给她一把色彩鲜艳的绿气球,仿佛是用厚重的油彩勾出的浓绿回忆。
阳光的无限能量传到了气球上,聚集又扩散开来,通过细绳传到十指间,随着来去自由的风迅速流动。它们在耳边细碎地摩擦,发出簌簌的声音。
依知眯着眼看着这只威尼熊,应该是全副武装扮成玩偶的男生,透过笨重的头套望进去,在人流喧嚣的游乐场里,男生仿若置身于世界之外,满眼安静宁和地看向她。
依知片刻沉浸在这个男生的笑容里,觉得他分外地熟悉,正在猜疑着,遥远地看见林怀绵已经端着两杯可乐穿越了人群走过来。
“啊!”依知叫了出来,她此刻有些苦恼,她觉得林怀绵段不该这个时候回来,她想仔细地看清眼前的这个男生,是不是她所熟悉的人。
再回过眼来,却发现威尼熊却安静地走远了,在目光所及之处,不顾他人诧异的目光,缓慢地蹲下了身,似乎背脊冷冽。
在狭小的空间有些暧昧的气氛,两人升上了天际,天空无限高远。林怀绵指着窗外连绵的云朵说:“诶依知,天使就在上面看着你哦。”就像魔法师瞬间失了魔法,依知望过去,幸福满得仿佛能随时溢出来。
依知随眼望下去,看到刚才的那只威尼熊也双眼端望着自己乘坐的摩天轮,他始终未曾和她言语过半句,只是漫长而又专注地关注她,一如自己关注沿圣一般。
游乐园里的桌椅。待林怀绵坐下后,依知便掏出了自己的便当。
“是你亲手做的么,看着就觉得很好吃的样子。”林怀绵很是高兴地拿起一个团子咬了一口,“不错嘛!”
依知连忙摇头,心想如果是沿圣那家伙,肯定会说样子怎么这么糟糕啊,丫头你是在睡梦中做的么…恩,味道也不杂样啊,看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丫头你还有待加强哦。可是最后,他一定都会皱着眉一口一口把它们全部吃光,因为他怕看见自己不高兴。
游乐园里有许多装扮成卡通人物的工作人员,依知便一路上跟在林怀绵身后小心张望着,猜寻着到底哪一个才是刚才的那个人。满脑子都是寻觅,依知觉得自己走路都飘飘荡荡的。最终硬是一头栽了下去。
待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到了医院,有些痛苦地半支起身子。
“哦你醒了”。望着窗外满眼绿意的林怀绵听见了声响后连忙回过头来,轻轻地抬起右手,眼睛温柔地看过来,小心翼翼地用手放到依知的额前探了探,然后神情明显放松下来,“烧退了。”
“诶我发烧了?”依知重复一遍以确认。然后立刻明白过来大概是自己很早起来做了便当的缘故。
林怀绵有些无可奈何地笑:“刚才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晕倒呢。这呀,多亏了…”
“多亏了你我知道。是你把我送到医院来。”依知怀着感激之情道谢,心里却有些抱怨,不知道自己为他做便当而晕倒的某人此刻在哪里快活呢。
“依知你没事就是最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不是么。”林怀绵低下了头,轻轻地吻了依知的脸庞。
一个绵长而柔软的吻。
纠缠在空气里的阳光,都沾染上了甜蜜的气息,落在了女生微红的面颊上。
窗外静静繁盛的栀子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引得人昏昏欲睡,仿佛跌进了梦里。
“哦丫头你把我给抛弃另结新欢啦。丫头你怎么可以不要我呢。丫头真的你让我受伤了。”沿圣有些不依不饶地撅起嘴哭诉。
“还真不知道到底是谁抛弃谁呢。”赶来的林怀绵扯开沿圣粘在依知肩膀的手,斜眼看他,“不是已经定好了要去法国留学的日期了么?”
“诶真的?要去多久呢?”依知有些吃惊地望着沿圣求证。
“呐,是真的。你们也知道法国的画派多风格各异,我想先去画院呆三年再打算。更何况,那里那么多气质美女,天天看心情都会变好的。丫头,你要多加油哟!”说得就像是去参加一次野外郊游一样寻常。
要走了也不忘损人家。依知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她狠狠地推了沿圣一把,气急败坏地吼过去,“好啊好啊去吧去吧,最好不要回来了。”
既然不能阻止他离开,总可以阻止自己去送他吧。依知安慰自己,不是还有林怀绵么,他才不会像那个花心大萝卜呢。结局,也是好的。
在好友为沿圣举办的欢送会上,依知便没有去。所以她不知道,沿圣在校门口一遍又一遍地朝她来的方向张望了多少次,最终失望地提着行李沿着长长的街道离开。
依知会不会有一天知道,曾经有个男生,陪在自己喜欢的女生身边,同她说笑,和她打闹,想尽一切方法让她开心,一声一声地叫着“丫头”,那是属于他的转属称昵。
请原谅沿圣其实知道哈根达斯的广告语,所以真正地想让她品尝它的味道,但是早就知道自己会出国的他不能告诉她自己也喜欢她,所以他撒了谎。
也顺便原谅沿圣并不花心,其实只是编了个请她一同和自己看烟花的理由,而他也听见了依知的告白,但他却装做没听见。
请原谅沿圣没有告诉她自己沉迷与那款网游的原因,是因为他想要她呆在他身边,可以一转身就看到她。
也原谅沿圣非常苦恼地请求了林怀绵,他认为最适合她的朋友去照顾她。当林怀绵代替自己去和依知一同做值日时,不能陪在她身边的他在前面的操场发泄般地打球。
再原谅一下吧,知道了她也喜欢自己的他没有欢喜,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地拜托了林怀绵好生照顾她。所以他才失约没有来,他才把那张正确到达了的门票交给了林怀绵。
请原谅沿圣装扮成一只威尼熊逗得依知开心,但是他却在十字路口蹲下身缓缓悲伤地哭泣,他喃喃地唤:“依知,依知!”
最后请原谅,林怀绵想告诉依知,其实那天看见她昏倒了一个箭步跑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她的其实不是他;抱起她一路小跑到了医院又到处张罗的人也不是他,而是沿圣。
因为沿圣知道,自己离开的时间那么长,长到足以让依知忘记自己然后重新喜欢上一个人就像当初喜欢上自己一样。
他曾等待着送行的女生而失望地离开。旁边丛里的栀子白皙而美好,在阳光下的它们以华丽而低调的姿势绽放,就像一场无比盛大的白雪,在无声无响中飘落满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最终在浅浅的风中安静地掩盖了秘密。
2002年,夏至,未名街。低矮的房连着的围墙上爬满了深绿浅绿莹莹的藤蔓。偶尔飘过一阵风,会将嘈杂的蝉鸣从繁盛的叶隙间扩散,填充整个耳膜。与此同时,站在街道拐角女生的裙角也会跟着小幅度地摆动。
此时一群放学作乱的小孩,看她无助弱小的样便捏着小石子哄笑着扔过来。一阵哭泣和求助后,死了心的女生咬着嘴唇靠着墙角滑落下去。
到底过了多久,简生瞳觉着有支手背探上自己的额头。费劲地将眉眼往上抬了抬,有几缕光漏进眼,将眼睛眯成细长状打量眼前的人,看到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呐,是他耶!简生瞳的心思像化开的湖面,惊起了小小的涟漪。
女生扯着男生的衣袖几乎用差点哭出来的腔调,圣轩,他们欺负我!
男生抿着淡薄的嘴唇,神情凛冽起来。那群团做一堆的小男生蹑手蹑脚地缩到一边企图逃跑,最终还是被提起了衣领……
最终的最终,小男生的头儿被打掉了一颗大门牙,然后哭着跑走叫妈妈,而圣轩也是气喘吁吁地把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对着站在一旁紧张观战的简生瞳露出苍白虚弱的笑容,哈,我好像太弱了。不过,还是能保护生瞳你呢。
寂静里时光变得恍若慢步。2002年,夏至,未名街。呐,圣轩,你仿若逆光而来。
一个偌大的院落,红砖墙上有着一墙青绿的爬山虎,父亲甚至在院中央养了几株蔷薇,花枝攀上石柱在上面的横壁上枝末交错后又翻转垂落下来,一片盎然生趣。
简生瞳七岁时遭圣轩一家搬来。是正午时分,替母亲买回食盐的圣轩还未扣响,便听见“吱溜”声红漆大门开启,便从里面跳出个马虎歪扎成一捆的蓬松黑发,还有几道隐约的枕印纠缠不休地留在额头,左眼皮也不知怎地便突兀地跳了几下。未等男生开口说点什么,女生将左手的食指放到嘴边,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等不及回答便汲着双人字拖鞋哒哒哒地顺着青青石板路一溜烟跑走,纤巧的胳膊在短袖的鹅黄色高腰娃娃睡衣中晃晃悠悠。大号的拖鞋让女生只能走一段停一下,再走一段再停一下。圣轩站在门口,看女生欢快地摆动着双脚,嘴角扬起让人难以察觉的微小弧度。这样模样乖巧、表情生动的女生,比较可爱吧。
又听到院子有人扯着嗓子喊“生瞳,生瞳,你又不睡午觉跑去玩啦……”。随话走出来位温婉妇女略微抱歉地看着圣轩问,有看到一个小女生从这边出去?圣轩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顺手一指,诺,她朝那边去了。
最终的最终,简生瞳在刨冰摊前被母亲发现,最后被半拉扯半威胁地带回了家。明明激愤到极点、眼里都闪烁着汹汹火焰的生瞳,望着对自己笑意盈盈、手里端着他母亲熬制的桂花糖水的圣轩,那些早已打好腹稿的抗议就悄然地咽回了肚里。
呐,你母亲也是为了你好。声音平淡干净得如春水。男生微俯下脸,正好盛下她的视线。生瞳对上一双眼,深墨色,黑得发漆,眼角扬笑地落在自己身上。自己心跳就不争气地漏了拍,慌忙地应答后就像受惊的小鹿逃似地隐进门。
有些年代久远得已无从考证的事情,蹬着白靴、穿着有繁复刺绣上装的王子穿过满是荆棘的花丛来到你身旁,吻醒后你眼底映成一片明媚的粉色;请求你垂下长而浓密的金发带着满身森林的清香,向你伸出纹理清晰的手掌似完美的邀请,你最终将手搭了上去,手心突然长出枝叶纠缠的甜美花朵;或者在自己的记忆里,把袖口平整地卷到手肘下一点,圣轩端着糖水倚着门框站在花架下望着被强行架回的自己,即使垂下的刘海遮住了好看的眉毛,可仍能觉察到他对自己笑得如此眉眼生动、心无旁蒂。这些交织在一块,如细小尘埃在阳光下蹁迁起舞,一点点沾进自己的眼眸里,投下透明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