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可以和李言泽美好的继续下去。谁知李言泽却向枝蔓说自己将去南城的理科校区读,会记得来信。
说时少年的脸庞逆着阳光,像素描一样有着大片细致的阴影。枝蔓站在凛冽的太阳,却觉得一阵冰冷的凉。
视线轻轻移开就看见许嘉伊在离自己不到三米远的地方,一口一口面无表情地喝着冰水。枝蔓不会哭泣不会打闹着让李言泽留下来,她只会勉强扯起往下弯的嘴角说着你一切都要好。
从此日子里少了个可注视的人而多了项少女情怀。枝蔓展开信笺用绿色笔窝在角落给李言泽写信,洋洋洒洒几大篇便度过一个下午。而许嘉伊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安静地听歌迷糊地睡觉,或者与其他男生打闹。
信寄出后,枝蔓的心“呼啦”一下张出了翅膀,终日飞向南城的那个地方。收到回信时又不免失望,李言泽总是用最简短的字句说他的近况。看完后信纸已洇化成一片模糊,枝蔓的心酸涩地痛。像细小的风沙在枝蔓心中渐累渐高,即使他从未提及敏感字句,但似近似远的距离最终横亘在两人中间无法逾越。而时光是块酵母,许多情绪在日子流水般淌过后发疯般地无限扩大,撑得心里头没有一丝的空隙去容纳别的事,包括传言许嘉伊快要出国的事。
无论如何强颜安慰自己也开始忐忑,心中有预感隐隐作痛。选修课时枝蔓望着窗外的围墙决定逃掉剩下的课坐车去南城。于是小心翼翼地蹑到墙角弯腰溜出教室。
然后意外地在操场上看到狭长了双眼的许嘉伊。他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陪你去。啊哈,谁叫我那么善解人意呢。”然后拽着枝蔓的手腕兴冲冲地往前跑。于是眼底那抹落寞枝蔓来不及辨别就消逝了。
两人便坐上了开往城南的公车,窗外的梧桐树枝丫生长得很低,几乎要擦着车窗而过。遇到转弯的时候,车身会细微地倾斜。许嘉伊捏住女生细小的手心,里面全是细腻的汗水。于是伸出热乎乎的手揉乱枝蔓的头发:“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在么。”
枝蔓在校门口等李言泽,夕阳斜斜地铺下来。对面的女生脸颊洁白清澈,笑容娇媚。穿着干净的衬衣、轮廓柔软的男生浅笑着拍她的头,目光宠溺。
然后望过来的男生的脸色瞬间变成苍白:“枝蔓你怎么来了”,又别过头轻声说,“对不起。”一股滚烫的伤灼以光年的速度涌到枝蔓的吼间。
“李言泽……”明明是早已预料到了的结局,但从身体某角落钻出的刻骨疼痛让她变得愤怒而有些哀求,“你说你喜欢我的,你说你喜欢的是我的。”
眉间有轻微的单薄,李言泽挂着点冷冽神情,“枝蔓,你何必如此。”
那个少年,温和脾气清朗面容,三月早春的阳光般温暖和煦,轮廓鲜明的白衬衣。在不到一年的时光旷野中,就变作了他人。手心终于张出了纠缠的曲线,一路蜿蜒。
何必,如此,喜欢你。听来声声都是叹息。春天走了,栀子开了,街角的祝福唱起了,那瞬间你的言语是我确定你不喜欢我的证据。
站在旁边的许嘉伊突兀地抓过枝蔓的手:“她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从此以后,她与你无关。现在,再见。”许嘉伊说时根本没问枝蔓的意见,而是看着哭得像个泪人的女生说得理所当然。
枝蔓仍为自己失败的情感伤心不已,于是周日仍窝在床里,哭得死去活来睡得昏天黑地。傍晚时却被楼下突然传来的“枝蔓,薄枝蔓”惊醒。喊叫像是海岸接连不断的潮汐,一声叠着一声,汹涌而来。
“要死人了!”在室友越来越八卦或者越来越忍受不了的目光中,枝蔓气呼呼地从床上跳下来,没有洗脸刷牙更没照过镜子,身上套着的也还是昨晚懒得换下已经揉成皱巴巴的衣服,随意歪扎成一捆的蓬松头发一晚过后都东倒西歪的,可还是急冲冲地跑了下去,要塞住那人的嘴。
“你到底要干嘛。”许嘉伊一声不吭地握着枝蔓的手腕。
枝蔓是想过挣扎的,却发现许嘉伊的力气真不小。于是只有咬着下唇顺从地跟在身后。
许嘉伊带着她进一家糖果屋。蓝色的选一颗,紫色的选一颗,绿色的选一颗,黄色的选一颗,粉色的选一颗。不仅如此,回来的时候枝蔓手中高高举着的一大蓬橙色棉花糖吸引了不少小孩子羡慕的眼光。羞得枝蔓把头埋在里面,风吹过闻到自己衣服上也有糖果一样甜美的味道,心情好得像顶着天边漂浮的云彩而晃悠悠。而一旁许嘉伊的笑容隐约落在自己心头,融化成一条细微的流水。
校园的空气里隐约有茉莉和凤凰花的清香,枝蔓正觉是个宁静安好的夜晚。而旁边的许嘉伊停下脚步而扳过枝蔓的肩。女生有些惊恐地看着灯光在他脸上打出氤氲的绒光,李言泽的声音如同半流质的风掠过云朵,穿过落蕊,踏过花苞,摇曳河塘里浮起的莲花,一片被化做两片,两片被化做四片,点点白皙最终连绵,
“枝蔓我们交往吧。”而枝蔓却似乎是受了惊吓般瞪大眼睛颤抖着的睫毛:“那个,可是我才失恋,我现在还没有心情再去热烈地爱一场。对不起!”
仿佛是委婉地拒绝。许嘉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眉眼笑颜:“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拥抱?!”然后伸开了长长的手臂,他的白衬衣在微凉的夜风中鼓得飘起来,像一张远航的帆。
枝蔓点了点头,许嘉伊拉过枝蔓依在她的肩头。有泪落在她肩上,才发觉其实人的眼泪是那么地滚烫,灼伤了她的心房。
许嘉伊推开她,努力地扯起嘴角,可眼睛隐没在刘海后的阴影里,任何光线都进不去。他说:“再见。”
枝蔓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为何他不说明天见,而说再见。再见再见,就是再也不见的意思啊。她看着许嘉伊鲜明的白衬衣融入了浓墨的夜色中,突然有些感伤,是不是就真的再见了。
许嘉伊真的消失了,从枝蔓的生活里消失了。枝蔓从那之后再未见过许嘉伊。第二天从旁人热烈的讨论的中,枝蔓才知道家里早就为他定好了出国的日期。
像是海岸的潮水涨了又退,许嘉伊在她的世界里来了又走。不过是在食堂或者花荫下没有人再对自己微笑,不过是没人嘲笑熬夜过度而顶着巨大的黑眼圈的自己,不过是没人在自己难受的时候变着法的让自己开心,不过是没人在自己难过的时候就呼天抢地。那有什么,枝蔓可是个勇敢的姑娘!人前人后的笑容明媚,心无尘埃。
书桌上放上教科书参考资料复习卷。枝蔓开始心平气和地每天喝上两袋咖啡做一套文综题背100个单词写20道数学题,心如止水一切安好。室友疼惜地说怎么连好生吃饭的时间都没了。枝蔓摆摆头,这样才没时间回忆啊。
都是些什么,大概都忘得差不多了吧,偶尔会有一个眉眼温和的男生自记忆缝隙跳出来,嘴角上扬成完美的弧度说:“枝蔓我们交往吧。”
“化悲痛为力量”拼命了两年,枝蔓终于考上了心仪大学。于是在毕业典礼后最后一次在学校里荡。干什么?去食堂买了个红豆饼,在小摊前买了串烧烤,折下一枝花茎,在绿茵上漫步,触摸了墙角的痕迹,最后去了阶梯教室。
后门打开,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是许嘉伊的专座。枝蔓想走过去坐下,然后从许嘉伊的角度看看曾经稚嫩的自己。然后突然流下泪来。
是不是怕我面对措手不及的幸福回不过神来而拒绝你,所以你只好写在这里?满满的一桌上,全是你的涂鸦。
枝蔓,我喜欢你,特别是表情生动的你。枝蔓,你一哭我就会难过几年,特别是看到你蜷缩起的寂寞姿势。柏枝蔓,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
身体开始一点点蜷缩蹲下,枝蔓开始小声地哭泣,灼热的眼泪掉下来,在脸上被风一吹就一片冰凉。
回去的路上枝蔓被一群人唤住,自己正怀疑遇到了偷儿而心存戒备时,又看到了一个涨红了一张脸的男生,被其他人哄笑着推出来。几乎是把眼帘垂到了地上的害羞告白,他支吾着说喜欢枝蔓许多年了。他想在毕业时告诉枝蔓自己的心意,好让自己全无遗憾地离开这个地方。
比开心更难掩饰的心情,似无数细针扎在心脏最软弱的地方,然后许多思想被挖掘出来。枝蔓微微颤抖,觉得有点悲恸,于是双手覆面地小心啜泣起来。这个状况显然会让对面的男生会错意,他满脸兴奋地壮大胆子企图把枝蔓揽抱过来,却听见:
真是可恶得让人讨厌的家伙啊。
男生一楞。
我根本就不想见到你!
我又不需要你说喜欢我……
啊,是自己唐突了。)一脸尴尬。
明明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别回来了啊,就呆在那里好了。干吗还回来!滚回去啦。
(那,那个)一脸不明白。
笨蛋许嘉伊!!!
可是,那个枝蔓,我,不知道许嘉伊是谁,我只知道我是安夏啦!
……
还是如此想念他,只是在寻找一个契机一个通道,然后想念他想到嵌进骨子里,排山倒海清晰透彻。
满脸都是失望的泪水,却望见街的对面有个人笑得差点撒手人寰了。
“是你?!”即使那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嘴角弧度一样的语调,即使已经遇见过很多很多次了,可枝蔓仿佛还是不肯置信,带着一种惊喜的声音询问。
“哦,我怕你另结新欢,于是就跑回来咯,可是,我现在才知道,我在某些人的心中有着无比崇高举足轻重的地位啊。”枝蔓哭笑不得起来,又见许嘉伊一脸明媚地站立,在漫无边际的浓绿中,他伸出长长的右手臂,狭长了双眼温文而雅地看向女生:“哦枝蔓,你还好吗?我一直记得你……”
头顶飘忽着悠闲的云朵,来往的人们都意兴阑珊,我走在步行街上咬着清甜的西瓜,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一声“苏樱啊——”柔软地绕进了耳朵。我回过头,街上人潮涌动可没有一个是苏延念。
西瓜汁沾染上手指,合上微微颤动的睫毛,我仿佛就看见了那个下晚自修月凉如水,莲池里铺满粉嫩的花瓣,明眸皓齿的女生从身旁嬉闹着跑过。任延念安静地走过来,笑容优雅声音轻柔:“苏樱啊。”
仿佛一切是触手可及的存在……
他——
被女生嚷翻了天,照片贴在橱窗里供无数学弟学妹仰望崇拜,站在领奖台上接受校长表扬,冷静、温柔、英气,此外还是我喜欢的他。
为什么在我以前兴奋时、眉飞色舞时、双手合十感谢上苍时,都有他?
可又——
为什么在我现在难受时、眉眼轻蹙时、埋进膝盖小声哭泣时,都没有他?
是不是我的记忆作了伪证,他只是被我杜撰出来的虚妄人物。我们或许根本不曾遇见,也不曾一起经历那些美好和温暖。
只是有些事一闭上眼,就仿佛是潮汐不断涌来,十七岁悠长夏,我遇见了他。
“呐呐蓝朵我跟你讲哦,最近我又迷上了一个日式美少年!”虽然老师的秃顶在眼前摇啊摇的,但忍不住想和她分享心情。我拿着课本挡住歪着脑袋告诉她,“他真的萌到了极点,连小池彻平也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