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空气微凉。秦轩大概在电影院门口等了很久吧。他一直在可爱的跺脚蹦跶。秦轩看到我后,笑着把爆米花和可乐递了过来:“电影就快开始了,我们快进去吧。”
他那么云淡风轻的动作就轻易地化解了我的尴尬。
是一部冗长的文艺片,漫长的目光、细密的阴影、拉长的裙角。看得我无聊地吃完了所有的爆米花喝光了所有的可乐,瞌睡终于不期而至了。
秦轩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狭长了他的眼角:“喏,靠着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影里一个大概是大爆破的声音,惊得我一下就醒了过来。
我刚想抬头顺便活动活动四肢,却听到秦轩似乎在和某人通电话。
他说着“恩,还在睡呢”、“是啊,居然喜欢我”、“谁要接受她啦,不过是想打击打击那小子”、“谁叫他的人气比我还高啊。”
我突然醒悟过来,原来秦轩没有喜欢我,他不过是利用了我而已。
有一次我把大包的零食藏在橱柜里,回头就看见了一脸垂涎的小荷。
“啊!”小荷的脑筋转得无比快,作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刚才没有戴眼镜,稍微远一点就看不清了。不信你可以试一下,你站在那里跟我比手势,我都看不清楚。”
于是我比了三个手指头,她说是四;我比了两个指头,她说是一;我比了一个,她甩着脑袋说没有。
后来小荷快活地摆动着小腿坐在我的床沿“吧唧吧唧”地吃着薯片时,才一个顺口说出了那时她是装的。
小荷说:“小舞,你要记得。当你因为看见了不该看、听见了不该听的事情时,一定要明哲保身地装傻。不然后果是你无法想象的严重。”
我深深地记得小荷的话。所以在这种时候我选择了继续装睡,直到秦轩挂上了电话。
“恩”,我揉了揉眼睛,装作才醒的松醒样子:“电影演完了吗?”
“快完了”,秦轩笑得一如既往的干净:“还要喝可乐么我去买?”
我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了远处,不想去看他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那么狭隘的心理:“我要回去了。”
秦轩绅士地拎起我的包:“好的,我送你。”
路灯下,秦轩用手指整理好我被风吹乱的头发:“小舞,明天见。”
我正要回答,突然觉得不远处好像有一道追随自己的目光,灼热得可以把自己的整个背脊烧出洞来。
我转过身去,只看到一串摇曳的花枝。
我告诉小荷,我故意没有质问秦轩。怕从他口中亲自说出所有的真相,更加地打击我。
小荷拍了拍我的肩膀,欣喜地说:“你是对的。小舞,你终于长大了。”
我问小荷:“小式呢。小式最近在忙什么?”
小荷恶狠狠地说:“小舞,原来你还记得小式啊。被我们夸为‘最难得的是,他还一直喜欢着一个傻不愣噔的女生’的小式、偷偷地看到了那个女生和另一个男生在一起的小式,正在强忍着难过为她抄罚写的作业呢。”
感动之余,我仍不忘诉苦:“小式当时就见死不救啊。”
小荷双手叉腰,笑得很阴冷:“小式他是真的没听啊,你以为他可以冷静理智到这种地步,一边烦恼一边还专心听课?”
“哎呀呀!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小式还是很关心小舞的嘛。”我立刻又生机勃勃起来。
小荷连忙拉来一把椅子坐在我前面,笑得我毛骨悚然:“小舞,你有没有见到某个人一个微笑就可以高兴好几天、一难过就会伤心好几年的这种感觉?”
我实话实说:“原来对秦轩会有,现在肯定不会有了。”
眼看那小荷脸啊,变得比川剧还快。我连忙在她开口教训我之前,讨好地问:“可是我在见不到小式后,会觉得很难过。再好吃的小排骨、再搞笑的喜剧、再动人的风景,我都是没精打采的。小荷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我家的小荷,抱着不明所以的我雀跃:“小舞终于发现自己的心意了。小舞果然是喜欢小式的。我就说嘛,言情小说里都是这样皆大欢喜的结局嘛。你放心,有我小荷出马就一定会成功的。”
我也跟着小荷高兴起来,哎呀呀,哎呀呀!
我的心里突然有那么一点点羡慕起戴着眼镜、顶着最老气的头式的小荷了。什么时候我也可以足够成熟,可以不必为这些所困惑,可以不必为了如何向一个人道歉而焦虑得食无味夜不寐......
在超市的饮料架旁边磨蹭了半天,拼命回忆比赛那天,小式的那瓶是可口可乐还是百事可乐。最后我跟自己赌了一把:“好像是可口,红色瓶身的可口可乐!”
小式还在篮球架下跳跃。我一路上给设计了几个开场白:“对不起,小式”,或者“小式,你别生小舞的气了”。
但最后我却选了最后悔的开头:“还你的可乐”。
小式还在生我的气。他转着篮球看着我,没有接可乐的意思。
完蛋了!小式彻底讨厌我了!篮球场上所有的人都在微笑着看进退两难的我,脸蛋逐渐变得像个红富士大苹果。
丢人现眼的,原来小荷的真理也有被实践推翻的一天。我再也不相信她了,我要去找她理论,是她害我出丑的。
我转身想跑了,不想手中的可乐突然被某人抽了去。
小式仰着脸,大大地喝了一口:“小舞,我最最亲爱的小舞,我再告诉你一次哦,我只喜欢百事可乐。你以后都不准再弄错了。”
好像有光,打在眼皮上是温暖的一片。
是不是,穿过这束光就可以看见你?
在校门外的冷饮店,颜凉一个人坐在窗边喝寂寞的柠檬苏打,像一朵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独自打开的花朵。长长的卷发柔软地摩挲肩膀,隐隐露出的耳垂如一朵枯萎的花朵,大致取下耳环愈合成了小小的核。颜凉喜欢穿着牵牵绊绊的长裙在风里奔跑。裙子的每一个褶皱都会舒展开,飘起来很好看。
有带着青葱彷徨洁白忧伤的学妹们,跑过来对她明媚地说:“学姐,我好喜欢你呢。”
颜凉若无其事地笑过以后,心底的那座看似繁盛的蔷薇庄园里,微弱的花刺庞大地伸展出来。
盛夏的光年,松松垮垮的阳光,云朵阑珊。
有很多洋红色的花瓣在风中无所归依,于是就调皮地穿进窗簌簌地落在翻开的杂志上,柔软地遮上一句话:“闭上眼睛,你看见了什么?”
突然就被细小而微弱的温暖蛰伏了。颜凉闭上眼,睫毛上的花瓣也温柔地睡过去。
眼睑上是明明灭灭的光,突然有暗影笼罩过来,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
抬眼的瞬间,全世界都寂静无声。那些从顾盛城身后透来的光,温柔地覆上她的瞳孔。眼一眨,花瓣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颜凉抬起薄凉的眉目,看见他哀伤地问:“烟暖,是你么?”她细细地眯起眼:“你说什么?”
随后有笑容温婉眉眼如花的女生走进了冷饮店:“盛城,蜜柚西米露买好了吗?”
“马上就好。生桐,我遇见了一个学妹正打招呼。”顾盛城转过身对乔生桐柔软地笑。
有穿着黑色制服的侍应生走过来,颜凉取下随意围在脖上漂亮的耳线:“请问你是林颜凉小姐吗?有位叫林锦年的先生打电话说有些抱歉,他或许迟些才能过来。”
颜凉抬起的脸仿若宣纸晕染的桃花:“没关系。”
她不是烟暖呢。顾盛城明媚的笑容潮水一样从脸上退去,表情如忧伤的红眼睛兔子,大概真的遇不见她了吧。
乔生桐已经买好了两份蜜柚西米露,在那头唤。突如其来的潮湿涌上眼底,顾盛城把手指覆盖上睫毛:“如果,如果你有遇见一个叫烟暖的女生,请告诉她我很想她,还有,祝她生日快乐。”
两人的相遇,仿佛是一场意外。如同从漫画中跳脱出来的俗套情节。
周一顾盛城作为值周生正埋头写着记录,突然手机在裤袋里“嗡嗡”地震动起来,看清短信后眉头都蹙了起来。是琅川发过来的求救SOS:“我一直泡在网吧打网游,忘了今天居然是周一要上课。你快到后门来解救我。”
琅川是被称为“比女生更漂亮的清秀少年”,发现自己安全后就张开双臂以拥抱的姿势扑过来。虽然被顾盛城死死挡着,可琅川依然顽强不屈地要凑近着表达他内心的喜悦:“哦吼吼,果然有盛城在琅川就一定没事!嗷嗷!”
“咳咳,你让我从这个岗位上退下来行不?”顾盛城又把好友推开些。
“不行!你死心吧!”
“我的心早被你折腾死了。”
琅川终于想起自己快赶不上早自习而逃开,正打算离开案发现场的顾盛城突然听到一片雨打残荷的笑声:“不可思议呢,原来学长你也会有让人抓到把柄的时候呢!”
清晰的感觉顺着神经末梢起伏延伸传递到大脑,顾盛城四下寻找对方的踪影。
“在这里,这里呢!”突然反应过来的他迅速抬头,便看见了坐在围墙上早已被人嚷翻了天的许烟暖。
全都是温暖美好的东西,平白无故让人柔软下来。蔷薇碧绿的枝叶从围墙顶上蔓延下来,罩住大半个木头门,巨大的洋红色花朵在逐渐深蓝的空气里伸展。
温暖的日光打在脸上是粉粉的自然颜色,瞬间像花瓣般一片片地打开。几颗淘气的小雀斑在她眼底一片明媚的粉红。
烟暖的唇角弯成美好弧度“咯咯”清脆地笑,刚刚洗过的头发没有吹干,一串串的水珠滴在像微微绽开的花朵的裙上。
绿色的夏季。深蓝色的世界。白色素格子小衬衫。深紫色繁复纱裙。糖果色彩的手链。透粉色的笑容。
烟暖笑得眉眼生动,仿佛从来心无芥蒂:“学长你说,怎么办才好呢,我也迟到了。”
居然被一个学妹要挟。顾盛城狠狠地瞪过去:“我走就是了”。
烟暖仍摆动着小腿,眼睛忽闪忽闪的笑盈盈地唤:“学长,想看裙角飞扬吗?”
顾盛城的脸立刻红扑扑的像只大番茄,正准备转身,却又听见烟暖调皮的音调:“学长,我跳下来的时候一定要接住哦。”
烟暖灿若桃花的笑容迎着温暖的阳光绽放着,像花儿一样,打开了在自己怀里,带着甜美的清香。
烟暖依旧翘着脚尖、伸手揽住脖子。轻轻说话的时候,那些花瓣随风悄悄撒满了她的头发:“学长,我想除了嘉南,就最喜欢你了。”
顾盛城是大吃了一惊的,胳膊有瞬间收紧,随后才又松开。
这时烟暖已经举着软软的藕荷色手臂从蔷薇墙上取下一团荷叶,刚才她丢在墙中央蓬松的花堆里,东西没有损坏。抬起一张宛如夏天的洁白笑靥:“学长,这是刚上市的草莓,你也尝尝?”
躺着碧色荷叶里的新鲜草莓,有着心脏的形状、颜色和鲜亮。
顾盛城在她期待的眼神中吃下一枚,柔软的果肉饱满的籽。烟暖的眉目间有一闪而过的狡黠,遮掩不住的柔软无害:“学长你又犯错了,是学校田园的呢。因为我看到时,想起了嘉南说它们像是一种从胸腔里栽种出来的果实。你看这个比喻,多么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