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燕的办公桌边围了一群惊恐的人,有人提议说马上报警,白青山奔上前去,制止了那个掏手机的人,“不用了,我就是警察。”说完,拿出手机叫了一个法医过来。
陈海燕趴倒在办公桌上,嘴角边流出血丝,脸色苍白,已然断气了。她办公桌上的物品很整齐,桌子上除了办公物品,还有一瓶矿泉水,上面插着一支玫瑰花,奇怪的是花枝成黑色,花朵也快要谢了。
法医对尸体和矿泉水做了初步鉴定:陈海燕死于三氧化二砷中毒,在矿泉水里,发现了三氧化二砷成分。案子似乎一目了然,陈海燕是喝了办公桌上带有毒药的矿泉水导致中毒的,问题是谁在这瓶矿泉水里下毒。
跟陈海燕同办公室的人回忆说,当天下午陈海燕根本没有离开办公桌半步,那支玫瑰花和那瓶水,都是一个叫蔡晓东的男人给她的,这个蔡晓东最近正在追求陈海燕。
当蔡晓东被叫过来的时候,林健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先前就觉得这个名字耳熟,没想到还真就是参加了这次活动的十名义工之一的蔡晓东,给人的第一印象,他是个很具绅士风度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林健选择他的原因。而后来林健才发现,其实蔡晓东常常偷懒,他还好几次表现出对医院的安排不满,所以林健并不喜欢他。
听到陈海燕死亡的噩耗,蔡晓东显然要比在场的任何人都痛苦和惊讶,他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好几分钟没有晃过神来。他说,下午他去给陈海燕送花,聊了一会儿,陈海燕说口渴了,他就跑到办公室角落里的架子上取了一瓶水递给她,陈海燕喝了两口,就把他送的玫瑰花插在了矿泉水瓶上,之后为了不影响陈海燕工作,他很快就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靠近门边的角落里是放水的架子,上面堆积了两大箱的矿泉水,郁派打开箱子跟陈海燕桌子上的矿泉水进行比对,证明是同一个牌子的水,奇怪的是其他同事并没有中毒,而且剩余的水中也没有发现有毒的,如果蔡晓东所说的是实话,那么怎么会偏偏这么巧,刚好让他取到那瓶有毒的水。
蔡晓东见没有人相信自己,急了,他说公司的修理工陆大哥可以为他作证,他下午的确是从水架上取的水。蔡晓东口里的陆大哥名叫陆永胥,是陈海燕公司的修理工,据蔡晓东说,下午陆永胥一直在办公室里修理老化的电路,他去取水的时候还跟陆永胥打过招呼。对此,之后被叫过来的陆永胥却矢口否认,陆永胥说,他专心修理电路,根本没有注意到取水的蔡晓东,就这一句话,让蔡晓东百口莫辩。
巧的是这陆永胥林健也认识,很多单位为了节约成本,不设置修理工的岗位,而将单位的设备维修承包给维修公司,而负责普惠医院维修工作的师傅,就是陆永胥。当然,作为维修公司的员工,不止负责一家单位,陆永胥不但承担普惠的日常维修工作,还有陈海燕公司的工作也承包在内。
陆永胥先前是中学老师,后来考了高级技工,专业水准高,为人很好,一直很受大家的尊重。林健认定他不会说谎,他死死地看着蔡晓东,越看越觉得他就是凶手?
郁派篇
我走到陈海燕办公桌边,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发现矿泉水的瓶盖还摆在桌上,我捡起来仔细地看了看,回过头问蔡晓东,“陈海燕喝的这瓶水是你替她开的吧?”既然蔡晓东是个很有绅士风度又很虚伪的人,他一定不会放过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献殷勤的机会,替她拧开瓶盖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蔡晓东点了点头,我来了兴致,接着问:“那你打开瓶盖的时候封口都是完好无损的吗?”
蔡晓东再次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凶手除了是你还会有谁,在你开瓶之前,矿泉水是完好的,别人根本不可能动手脚,之后只有你和陈海燕两个人碰过这瓶水,难道陈海燕自杀不成?就算自杀,也没有必要到办公室大庭广众之下服毒吧?”还没有等我开口,早就对蔡晓东有成见的林健气愤地说道。
我微笑了一下,“其实对曾未开启的矿泉水下毒也不是没有可能,通过毛细现象就可以。因为瓶口的间隙很小,可以看成是内径很小的管子,也就是我们学科里所说的毛细管,将液体涂在封口,通过毛细作用将毒液输入瓶中,也是可能的,而且这样的做法已经有先例。”
“一定是,一定是这样的。”我为蔡晓东找到了另外的可能性,他赶忙为自己辩脱。
“你说什么,难道你怀疑送水的王大哥不成?”林健怒视着我和蔡晓东。
“可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凶手不是你,那他又是怎样让你在这么多水中偏偏选中有毒的那一瓶的呢?”我没有搭理林健的怒吼,而是自个儿反问蔡晓东,我的这句反问一下子又让蔡晓东从希望的山顶上跌落下来。
白青山和我一路郁闷地回到公安局,差点连保护下一个患者的事情都忘记了,多亏罗姗提醒,白青山才派了几个精明能干的警察日夜保护刘旭锐,为了预防凶手狗急跳墙改变顺序下手,还另派了人保护其他几位患者。
几天下来风平浪静,警方的调查没有大的进展,凶徒也没有再出手。白青山和我都清楚,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如果不尽快找出凶徒,死亡事件随时都有可能继续。
“我在想,这会不会跟九年前的那起案子有关。”白青山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上午,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这么想,有什么共通点吗?”见白青山有所发现,我也来了精神。
“共通点是有一个,就不知道我说出来你会不会觉得荒谬。”
“快说,是什么?”我有些猴急。
“六根手指!”白青山的声音虽不大,我却听得真切:“不过九年前是六指凶徒杀人,如今六指人却成了被凶徒谋杀的对象,你说是不是很巧?”白青山所提及的案子曾经轰动一时,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九年前,市里出现了一个连环杀手,他手段高明,作案现场从来不留痕迹,连续作案几场之后,警方只是在其中一个女死者的身上发现了六个手指的抓痕。因此断定,这名连环杀手是一个长了六根手指的人。为了不再让悲剧继续发生,警方封锁了全市交通要道,进行地毯式搜索,之后的情况我不是太清楚,只知道这次搜索动用了全市警力,而且持续了很久,最后终于在一家小旅社里将两名嫌疑犯抓获,而其中一名疑犯,的确长了六根指头。如今白青山提起这件事,让我有些犯怵,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案子,经白青山这么一说,的确好像有些联系,至少,共通点很明显。
白警官补充了那起案子中我所不知道的细节,让我听着心惊肉跳。“你的意思是说这次的凶徒很有可能是有性格偏执的人,因为六指人在他的人生阶段造成了重大创伤,所以他憎恨所有长了六根手指的人,意图将他们一个个杀死吗?而这个创伤,你怀疑是九年前的连环杀人事件?”我冷静地问道。
“从心理学上分析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而且在我办过的案子中也不缺乏这种案例。可惜的是我对九年前那些受害者的亲属进行盘查,发现他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明。”白青山点燃了一支烟,慢悠悠地抽了起来。原来他早就朝着这个方向开始查了,我吐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我在想白青山刚才的那些话,以及凶手是出于这种动机的可能性。
当天下午,白警官和我去了一趟林健办公室,向他确认了几个小问题,之后吩咐罗姗去调查一些看似跟案子毫无瓜葛的资料。做完这一切之后,白青山召集大家在医院会议室开了一个小会,参会的人员除了包括蔡晓东、许韵、王前生在内的十名义工、刘旭锐等几名六指患者和林健在内的几名医生,还有医院的修理工陆永胥。会上,白青山直言不讳地告诉大家案件调查的细节,叫大家特别是几名患者提高警惕。他说,没想到九年前警方瞄上长了六根手指的人,如今却被凶徒瞄上,六指人真是“幸运”,说到这里,白青山有意无意地跟刘旭锐对望了一下,原来,刘旭锐就是当年名动一时的“六指连环杀手”,后来经过查实,发现刘旭锐在九年前的案件中不是主谋,而是从犯,所有的死者都是他的同伴杀的,那次他是要阻止伙伴杀人,纠缠中意外地在死者的身上留下六个指印,以至于警方误以为凶手是长着六根指头的人。刘旭锐被判七年有期徒刑,两年前刑满出狱。这个消息够惊人,一下子把在场的大家都吓到了,刘旭锐本人也愣愣地盯着白青山,或许他不明白,白青山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重提这件事?
林健篇
一周后,当林健听到白青山说因为局里还有其他的案子要忙,要调回保护刘旭锐的警力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青山的做法,简直是太不负责任了。他去大学校园里找郁派,希望他能够劝劝白青山,但这个原本以为可以有所期待的年轻人却同样说出了不负责任的话。走出校园的时候,林健的心凉了半截,可是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一种强烈的责任感袭上心头,他做了一个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决定,要自己去保护刘旭锐,何况他一直觉得,这一连串的杀人事件跟自己或多或少有那么点联系。
刘旭锐是个自由写手,平时以写侦探故事为生,几乎很少出门。林健上门找到他,说明自己的来意,却被刘旭锐嘲笑是大惊小怪,连警方都说没事了,就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不管刘旭锐怎么说,林健还是决定尽自己全力。
林健守株待兔的办法似乎很快就有了成效,那天傍晚,他下班后去找刘旭锐,就看见他慌慌张张地从家里出来,林健没有喊住他,而是悄悄地尾随在他的身后。
刘旭锐在第二个路口往左拐,进了一条悠长无比的巷子,那条巷子已经荒废了,最近因为房地产商看中了这块废弃的地皮,附近的人都已经搬迁了,刘旭锐去那里做什么呢?这个疑问开始在林健的脑海里纠结。
刘旭锐紧接着进了一间废弃的电影院,林健不敢怠慢,紧紧地跟了上去。电影院里的光线很暗,这让林健有机会能够紧跟着刘旭锐而不被发现。路过两条长廊,刘旭锐开门进了一间小房子,林健抬头往门上看,门牌上的字迹还能看得清楚——“第十放映厅”。他躲在门外透过门缝往里看,这是一间很小的阶梯式放映厅,只有一个门,在放映厅的前方,四周的窗子紧闭着,昏暗一片,林健努力地往里看,依稀能够看到刘旭锐站在里边的位置上没有动。
“没想到你真敢来?”一个略带熟悉的声音传入林健的耳膜,把他吓了一跳,他可以肯定,这绝不是刘旭锐的声音,此时此刻,他方才明白刘旭锐为什么会来这里,原来是被人约来的。
“你在短信里不是暗示得很清楚吗?如果我不来或是报警,我父母就随时都有危险,所以不能不来啊,何况我是写侦探小说的,平时都是待在家里虚构故事,如今能跟真正的凶手会会面,我还真求之不得!哦,对了,应该是除了九年前,九年前我还跟一个连环杀手吃同一桌饭,躺同一张床。”刘旭锐淡定地说,这倒是出乎林健的意外,不过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声音怪怪的,虽然跟刘旭锐的声音很像,但细细地听下来,还是有那么一点区别,好像比刘旭锐要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