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笔根一辍,包含同情的望了她一眼,就跟医生看病入膏肓的患者似的,把手中的圆珠笔压到祈愿桌前旋转起来。
“干嘛?”祈愿一脸不惑。
苏烟纤指敲敲她脑袋,指着旋转的笔道:“做梦也要有个限度,仔细看着会不会停!”
“讨厌!”祈愿捂着脑袋控诉。还真趴上桌托腮盯着旋转的笔,那不是陀螺,它当然会停,可是祈愿反而犯迷糊了,难道真的不是梦?白天发生的那一切都是真的?她祈愿真的麻雀变凤凰了?灰姑娘真的要成皇后了?望着窗外春意盎然,她恨不得吟诗:二月春风似剪刀,祈愿人生美似锦。
后来祈愿发现自己真的是误会了。她压根不是灰姑娘,而是赶走灰姑娘的恶毒姐姐。每个故事里就只能有一个公主,只可惜那不属于祈愿。傅觉冬的生命里已经有一个灰姑娘了。
灰姑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言玥;灰姑娘是美国皇家芭蕾舞团的台柱,既漂亮又温柔;灰姑娘和傅觉冬是郎才女貌,两情相悦的一对璧人。
只是傅立夏不喜欢灰姑娘,祈愿至今都记得她当时冷面蔑视的神情,“一个跳舞的野丫头还妄想嫁进我们傅家,别作梦了!”
她当时啃着面包就在想,跳舞就跳舞嘛,干嘛说人家野?
起初,廖秘书还曾旁敲侧击地想了解祈愿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急需钱,臆想着也许有个急需手术的母亲,也许有个嗜赌成性的父亲。把她想的多冰清玉洁,含辛茹苦。毕竟傅觉冬是不可能喜欢她的,一年期满她就得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这样牺牲名节想必一定是有苦衷的。
可是祈愿让他失望了,她就是单纯的爱钱哪,这也有错吗?傅觉冬是很好看,但是好看不过富兰克林、英女王、居里夫妇还有亲爱滴毛爷爷……
有钱多好,不用趋炎附势看人脸色,不用卑躬屈膝忍辱负重。等她有了钱,就要去迪拜盖豪宅,要盖盖两栋,一栋喝茶聊天打麻将,一栋留给记者拍摄登报去炫富。等她有了钱也要自己开个公司,想挖傅觉冬的墙角就挖傅觉冬的墙角,想抢贺意深的生意就抢贺意深的生意。一个月薪水发两遍。美元发一遍,欧元再发一遍!
从头到尾她祈愿只有一件事不了解——傅觉冬为什么答应娶她呢?
不过她的脑容量一向有限,对于不想想的,或想不通的事情一律采取阿Q精神。
回到那晚的奠基晚宴,祈愿领了傅立夏的“说教”,怏怏踱进休息室,对着镜子照了照,哪儿脱妆了?傅立夏也太苛刻了吧!她掏出粉盒,并不娴熟地对着自己的脸蛋扑起来。
隔壁间几个女人不加掩饰的谈话声就这样顺利飘来:“嗳,你刚看到傅立夏旁边那个女孩儿了么?”祈愿扑粉的手犹然一怔。听到别人在说自己总是格外敏感!
“看见了,胸针都别歪的那个土包子。真不知道傅觉冬怎么会娶这样的小白痴!”语调中满是嗤之以鼻的轻蔑。
祈愿垂头看看胸前那枚蓝钻胸针,果然有些歪了。
“别说胸针了,那双鞋,上周的慈善晚宴就穿过,要是我都不好意思出门。”
“哎,胸针、鞋子的也就算了,老公管得住就不错了。你们看傅觉冬什么时候和她一起参加过活动?”
黑色,玫瑰色,蓝色的高跟鞋在门后那拥挤的空间里来回交错徘徊着。那些所谓名媛,她们的家事显赫高尚,素质可就没那么高了,她们一向以紧追他人丢脸的证据为乐。
“那倒是!”另一个搭腔道:“我们圈子里谁不知道傅少和言玥那段!要不是傅立夏,恐怕早完事儿了!”
每一言、每一句都像从身边呼啸而来的子弹擦过祈愿耳骨。可是那些女人们仿佛很欢乐。她觉得无趣。难道恶意中伤,刻薄攻击别人就这么叫人快乐吗?她想起一位作家的名言: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一半人不明白另一半人的快乐!
那她是哪一半?肯定不是门后那些个女人们那半,也不是傅觉冬的那一半。
祈愿只是伫在镜前不动,目光凝在那扇玫红色的木门上,她只是好奇,好奇这般高档的酒店为什么隔音效果也那么差呢?
“我是男人也不选她,想当初言玥和傅少如胶似漆,跑到哪儿都是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啊。现在这个……”刻薄的声音哼一声停顿,祈愿呼一口气,准备好强悍的心灵接受挑战。
“连言玥的一根脚趾头也比不上!傅觉冬有了这门亲事和言玥交往起来倒是更无碍了,上星期我还在机场见着他们俩一起入候机厅呢,那神情态度亲密的哟,完全旁若无人。连报纸杂志上都登了。我带着呢,在哪儿呢?”一阵翻包翻纸声,“啊,找到了!在这里,你们看!”
“给我看看!”
“我也要看!在哪儿?”
“哎呀,别看了,抽奖仪式开始了!”
“真的吗?特等奖那条水晶链据说是君士坦丁堡公主戴过的。”
“是么,快点去看看!”
“等等我!”
一阵急促如急雨的脚步踏着地面,集中后又散开……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祈愿默默地走进去,高跟鞋踩着古典巴黎风格的拼木地板上,那本杂志就被丢弃在地上。远远的,她也能感受到画面中那暧昧的意味。
照片拍得有些模糊,可是她还是认出他的脸,还是和素日一样的干净整洁。傅觉冬有种完美强迫症,专注于细节,受不了不对称或偏斜的东西。他甚至不喜欢和别人握手。
她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她甚至是有些害怕他的!
她记得有一次洗完澡出浴室,怎料傅觉冬那日鬼使神差的早回来,颀身躺在床上,衣服还没换,枕着头,目无轴点的转着电视频道。
而她整个人像被点穴般傻傻愣住,水珠一颗颗顺着湿润的发梢滴下,静得她都能听到那水珠滴在地毯上的声音。傅觉冬被惊动,歪过头一望,脸色一沉,“下次擦干了再出来!”
“哦,”她知道他多心疼那被弄湿的昂贵麝毛地毯。
而他修腿一立,阔步到她面前。她正想退缩,他冰冷的手已经夺过她手里的浴巾,覆住她的湿发为她擦拭起来。那样近,近得她几乎能嗅到他身上特有的YSL清新渊长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