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要救言玥?其实是在变态地以这种方式拯救自己的灵魂。他说,再大的耻辱与委屈只有活着才能讨回来!
言玥特殊的公主身份和对他趋之若鹜的爱一定程度上拯救了当时傅觉冬破残的灵魂,那是他最消沉而堕落的时期。然而言玥唤醒了他内心的另一个灵魂,像双子宫里的白撒和黑撒,像孔雀王朝的白阿育王与黑阿育王,他真正的阴郁面那时候才完全占据主导。他开始享受于这种*控与驾驭。所以他说,被人同情不是什么坏事,因为只要能得到他傅觉冬想要的,都不是坏事。
他说钱是最亲,最重要的,因为钱,他被卷入这样大的阴谋骗局中,因为钱,母亲可以这样绝情写下那份遗书。
他说,伤寒和天鹅来自同一个国度,那是指亲情和金钱,他们都是双刃剑,能把你推上神坛亦能让你万劫不复。
“七哥,那新上任的赵警官在观月厅侯着呢!”饺子追着贺意深的阔步,在他耳边汇报,犹犹豫豫,终究补上一句:“那小子很难应付!”
贺意深踏在亮澄澄的地砖上,眉心微敛,并不说话。左右尾随着数个黑衣男子。两旁的壁灯照得一排人金碧辉煌,气势不凡。
右侧的老六甚不服气,“笑话,我们这场子开了也大半年了,哪儿有现在说要加价的?先前我们懂规矩哪里没塞足喂饱?如今他们换了个菜鸟新上任,欺负我们好说话呢!”
饺子不作声,老六的下手豆包只得好言劝慰道:“六哥,您别动气,还不是因为那姓赵的娘家和张局沾亲带故的!看着佛面,咱也不好太得罪。”
“他算什么东西,敢怀疑我们酒吧不干净?”老六似乎并不解气,破口谇道。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观月厅门口,向着那暗红色的门,老六冲在第一个,贺意深倏忽抬手一拦,众人皆一阵心疑。
老六更是大为恼火:“老七,什么意思?”
贺意深却笑起来:“大热天的,你还是先去听海苑喝杯冰水镇镇神吧!”
“我……”老六正要开口。
“放心,这里交给我!我搞不定再让饺子来请你出马!”贺意深给他整好领结,“豆包!”立即瞥眼一个冷令。
“是,”豆包识时务立马一个回应,“好好侍奉你们六哥,椰蓉、莲蓉练了新歌,去让她们俩先给六哥审核!”
“好的,知道了,七哥放心,包在我身上。”豆包跟着身侧另几个下手,也不顾老六反对,一起挟着他便往大堂横去。
“好好玩儿!”饺子和馄饨扬着手挥别。
贺意深望着三人背影,轻俊不介提了提领,浅吁一口气,反身,推开了两扇大门。
暗金色的光晕融融散发着,椭圆花梨木茶几上摆着一只珐琅景泰蓝瓶樽,里面斜插着数枝荷花,一朵朵怒放着,缀在叶子边。一张麒麟色大沙发对开围着,沙发中间坐着一个男子,30开外,穿着警服,正是赵肃。
“抱歉,抱歉,让赵警官久等。”贺意深一个大跨步,迎上去。
那赵肃倒也站起身来和他相握,只是脸上依旧冷冷的。
饺子机灵,立刻数落身后几个侍应:“一个个都跟傻子似的,赵警司来了也不好好招待,去去去,把窖里最好的酒拿来。”
“是!”侍者哈身。
“等等,”贺意深见对座的赵肃还是恹恹不悦的样子,叫住下手,名荐暗令道:“都是大男人喝酒多没意思。”
“七哥说的是!”
不一会儿,门外挨个挤进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锦簇秀丛一般,仔细一览,无一不是绝色。
“赵警官新官上任,这一杯一定要干!”饺子通红着脸,斟满酒杯笑意浓浓递向赵肃。
几个女生娇嗔连连,贺意深坐在正中,到底倚红偎翠惯了,倒也闲定自若。
几杯酒下肚,姓赵的略带笑意,倒也酣畅开怀不少。笑嘻嘻道:“怪不得表舅说这里是人间天堂呢!”
贺意深抽着烟,外套被撂在真皮沙发背上,身上只一件湖绿衬衫,揎着双袖,眼睛微斜的垂着,潇洋俊逸。也提起一杯酒敬道:“赵警官,我们的酒吧怎么样?”
赵警官借着酒意,竖起大拇指:“好!”
“那干不干净?”
“七哥,”未及赵肃回答,一个西装笔挺的制服男煞有介事推门踱步到贺意深身旁,仿佛主管经理的样子。
贺意深微一侧身,那男子知谨地哈腰,到他耳畔低语:“外面有位客人卡刷不出,说想赊账。”
赵肃眯眼向他这边瞥眸,贺意深自是没个考虑就挥手冷言:“我们店什么时候有这种先例?卡刷不出垫现金!”
“可是……”经理支支吾吾,抬眼瞥了对面的赵肃一眼,立刻垂头单手掩嘴对着贺意深耳根下说:“那位小姐说是丁小姐的朋友!”
“是朋友就不用给钱?哪个老大这样教你的?”贺意深捏玩着打火机,失去耐心。丁唯忧那丫头又给他惹事。
刘经理被他一噎,心头一凉,只怪自己不懂察言辨色,没挑准时机,唯唯诺诺应一声:“我知道了。”便黯然离开。
祈愿“咕咚”一口就是一盏,她刚还钦佩自己酒量了得,这酒的后劲才上来,她扬高了脖子再低头时,已经觉着自己整颗脑袋有种飘忽的摇摇欲坠。
她觉得很心痛。前两天反胃,跑到厕所狂吐一阵。傅立夏竟是掩不住的喜色,下午还千方百计地找借口让何医生上门来给她瞅瞅。
祈愿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不忍当面让傅立夏失望,只是心里明镜一样清楚着!
这些日子她躲着傅觉冬,他亦知道,倒是成全,已经有近半个月没有回过家了。祈愿先前每晚睡前都会把自己卧房的门锁上,躺在床上,只要听到外面跫声脚步,心就跟着噗通噗通的跳,可久而久之,她就知道那是佣人们在忙活捣鼓,再渐渐的,她不再多此一举,甚至觉得锁门是一件可笑得紧的事。她还怕傅觉冬这柳下惠会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这样一想,她真觉得自己才是有非分之想。
傅觉冬做事从是隐晦而不明快,每一招棋,她都猜不着离经。
这些日子,她想得很明白,傅觉冬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钱才是最好的。爱谁也不如爱钱!
“对不起,小姐,这张卡刷不出。”寰宇的金卡居然被退了回来。
“不可能,你再刷一次!”祈愿不置信。
侍应生面露难色:“对不起,小姐,我已经刷过三次了。”
“那你和丁小姐说我下次来给她,这次先赊着。”自从做了傅太太,她已经慢慢养成身上不带现金的恶习。
过了半盏茶时间,经理讪笑而归,“那个……小姐……”
“怎么了?”见她闪烁其词,祈愿焦急问。
“我们老板说不能赊账,没有这个先例的。”
“可我身上没钱啊。”
女招待亦是一脸无奈咬唇伫立不语。
包房里,酒热人酣。莺歌燕舞、杯酒交错。
突然一阵厉声推门而入:“贺意深,你什么意思?”
“小姐,你不能进去!”身后的阻挠显然已经晚了。霎那,包房内明衣艳服的数双眼睛都投向一个方向。
祈愿踩着一张双龙戏凤的赤色大地毯,一副兴师问罪。
水绿的棉质夏衣,配着两个泡泡袖,下身是一条纯白的长裙。化了淡妆。
贺意深的眸色却越来越黑,嘴角一沉,“你怎么来了?”那语气活像赶瘟神,旋尔又转头对着饺子道:“送她回去!”
饺子正要应,祈愿一个抢话,借着酒意,胆子竟也大了起来。:“我是想走啊,你们手下不放人。我又不是不给钱,你用得着这样仗势欺人吗?”
贺意深立马憬悟过来,她竟然被傅觉冬封卡了。
“到外面等我!”
贺意深虽这样命令,可祈愿却是没有一点要从命的痕迹。
“七嫂!”饺子急了,一个憋不住拖住祈愿低劝:“有事儿咱出去说,七哥在谈正事儿呢!别惹他不高兴,那可不好玩儿。”
祈愿眯眼一瞥,含睇微笑着撂起他的领带道:“西装不错,是你们老大统一发的,还是专从一个店里定做的?”
饺子干笑。
那姓赵的,一双眼倒是毫不避讳朝着祈愿由上而下一个打量。
祈愿倒也注意到沙发上坐着一个穿制服的男人,她脑子并不十分清楚,撇身到赵警官身边,“警察哥哥,我来检举揭发的!”一声娇柔,顾盼生姿。
馄饨觉得冷汗涔涔,和饺子面面相觑却都噤口不言。心里只管想着:这七嫂调皮也太调皮了点,看这架势,明明知道赵警官“黄袍在身”还这般说话殷勤,俨然是存心来砸场拆台的呀!贺意深的面色已经沉得吓人。
“哦?你要检举什么?”赵肃倒来了兴致。
她吊起嗓子,抬臂掰起手指说:“警察哥哥,他们这店问题多了去了,集会聚赌、*良为娼,官商勾结、雇佣童工……你一定要彻查!真的,不骗你!”祈愿本就醺红的脸蛋在暧昧的灯光下愈发娇冶。灯光下,两截外露在蓬蓬袖外的手臂溜圆玉白,脸颊也是莹润丰秀,论身段相貌却倒不似左右几个女子那般袅娜窈窕。却别有一种娇憨纯净。
贺意深撑头盯着她。
“你眼睛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祈愿斜眉往他处一扫,脸上露出两个小酒晕。贺意深抿了口酒,眼睛随一双飞扬的眉毛,往两鬓插去,笑吟吟:“什么?”
祈愿气不忿:“没问题就别那么瞪着我!”
她挪了挪座位,白色的裙子下摆缩到膝盖上,露出两截雪白的腿。
祈愿正告状畅快着,还未回神,只觉得手背上一腻,蓦地一愣,竟是赵肃看得心猿意马,忍不住就伸了手,还笑*对着贺意深道:“这个小甜点我很喜欢!”
“什么?”祈愿一个甩手,整个骇住了。怎料那姓赵的以为她耍花腔,硬是不放手。
“贺意深!”这下她觉得不对了,知道投目去找贺意深求救!
怎料贺意深竟是起身拍拍赵肃肩膀,“您喜欢就好,就当见面礼,好好笑纳!”言罢整了整衣领,竟是要走的样子。
什么见面礼?祈愿这回是真急了,扑身一把拦住贺意深,拽住他手腕,“你,你上哪儿?”
贺意深眯眼笑起来,“你不是要做良好市民,向警察哥哥好好举报吗?我当然不敢妨碍司法公正。”
“你……你,贺意深!你敢走!”她两个腮帮子绷得小鼓似的紧,涨得通红一片,连声音都变了。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别忘了谈个好价格,咱三七开!”贺意深拍拍她的脸蛋,还偏偏就是要走了。
不仅祈愿惊呆了,就连饺子和馄饨也不知所措僵持了数秒才跟着贺意深推门离开。
“贺意深,贺意深!”她仓皇失措,手脚乱武,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真袖手不管,推门而去。
走出包房,贺意深将外套甩在肩上,冷命身侧馄饨道:“通知张局,今儿个我帮他大义灭亲!”对面莹白润滑的瓷砖把它颀长的身姿照得透亮。
“嗳,”馄饨应一声,立马去办。
饺子却很有心事:“七哥,你真不管七嫂了?”佝着身,挨上贺意深察颜询问。
贺意深歪着薄唇,瞥他,哼声道:“谁让她不乖,教训一下也好。”偏头向后瞄了眼。
激进的骂声哇哇传来:“贺意深,你个死狗熊、龟孙子、臭流氓!你给我回来!……”
“可是……万一那小子胡来,”饺子心有余悸,唯唯诺诺压着嗓子道:“七哥,你没瞧见刚姓赵那丫看七嫂那眼神,活像野狼见了小白兔,够犯罪的。”
“哼!”贺意深忽而沉下嘴,厉声:“我现在就想犯罪!”
“啊?”
“把他拖到后巷!”一声冷叱。
“筐啷铛!”未及饺子接茬,一声巨响从身后包房轰耳而来。
贺意深迅猛闯门而入,门口围堵的众人瞬时倒吸一口凉气,有的惊惶尖叫。
只见赵肃一个堂堂大汉仰躺在地上,已不省人事,额角渗下滴滴鲜血,贺意深心下一怔,提目而去,茶几上的那樽景泰蓝花瓶已成一地碎片,几枝残荷断了茎拖着水珠洇了一地。
祈愿手里还颤抖着捏着残余的一截长瓶颈,有殷红的血水顺着缺口下滑,她却浑然不知,一张脸像抽过了血,白纸一样,微微瑟缩颤抖着,死死盯着地上。
一阵疼痛抽过他心底。
“你有没有伤到?”贺意深一个箭步蹲到她面前。
“你滚!”她抬手一掌甩开,咬着唇骂:“贺意深,你个混蛋见死不救!欺负我没爹没妈,我……我要出了什么事……你。”越说越泣不成声。
“七嫂,我和七哥都在外面侯着呢,哪儿能让他王八羔子碰你一下!”饺子抢着解释。
“你们一伙的,没一个好人!”她冲着饺子呜咽着骂骂咧咧,满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