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显看了一眼神色清淡的刘子宁,心想我怎么可能带你去见玉弦,面上却笑说道:“玲珑与我虽交情甚笃,可她是个重信誉的人,定下的规矩就没人打破过。这事我确实不能帮到你。”
“看来我也只有按规矩来了,不知最近定好位置的官员都有谁,这事想必子显还是可以帮帮忙的吧。”刘子宁抬眼看着刘子显,眸子里带着深邃的笑意。
刘子显咬咬牙,心想刘子宁你真是无耻,竟然要利用地位压迫下层官员。他全然忘记了自己当初为了见醉玲珑也曾威逼利诱过元都御使。刚要开口拒绝,却听自己的爹也开口道:“你就去问问,我也去看看这个醉玲珑到底是何等人,竟然把一个一个的高官贵胄迷得团团转。”
“玲珑不是那样的狐媚女子。”刘子显一时不快,竟然大声地吼了一句。刘轩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看来这个醉玲珑的确不简单。刘子宁眼神忽明忽暗,心中思绪白转,对于这个醉玲珑更好奇了些。
“我可没说她是狐媚女子。”刘轩无奈,自己这个儿子看来真是为了那个醉玲珑得了失心疯了,竟然会朝他大吼大叫。
“你就是那个意思。”刘子显本来又要吼出来,最终还是压抑着声音说着。他就是着急,着急这三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看到醉玲珑的真面目。如今她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适合故人见面。
几个人闲谈了一番,就各自回房休息,刘轩安稳地坐在大厅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刘子显被他看得怵得慌,没有底气地问道:“老头子,你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爱上我了?”
刘轩冷笑一声,道:“怕是我爱着你,你已经爱上了别人哟。”
“说什么呢,听不懂。”刘子显故作糊涂,坐下来漫不经心地喝着茶。
“那姑娘漂不漂亮?”
“当然漂亮了。”刘子显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带看见自己老爹眼角的笑意才知道中了计,于是补充道,“闻名天下的名伎能不漂亮吗?”
“我看啊,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怕是西施在你眼里都没有你的玲珑漂亮哟。”刘轩说完就叹了叹气,看来自己这个儿子是真动心了,虽说他对歌伎无偏见,况且还是个高风亮节的歌伎,只是做郡王妃实在是有点不够格。
“要是是我的玲珑就好了。”刘子显喃喃自语,依旧被刘轩听得一清二楚,几乎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刘子显问道:“那醉玲珑不喜欢你?”
刘子显微微点头,刘轩心里是又惊又喜,“她有中意的人?”
刘子显再次点头。
刘轩遗憾地说道:“看来是郎有情妾无意啊,既然如此,你就收手,不过,她心上人比你差?”
刘子显自然是不会承认自己比刘子宁差,“谁说的?最多也就是旗鼓相当。”
“旗鼓相当,那就是说相貌堂堂、非富即贵了?”刘轩开始思索,把有资格入选的人都在心里罗列了出来,最后想到了一个人。刘轩震惊地看着刘子显,问道,“莫非是……”
刘子显自知自己老爹聪明绝顶,他的神色又说明了什么,心里一惊,忙说:“怎么可能呢?隔着十万八千里没见过面的人怎么可能喜欢……”
“没有啊,我记得太子去年还来过孟都……”刘子显心里的石头这才放下,原来他老爹想的是太子刘子胥而不是刘子宁。刘轩见刘子显神色有变,心中更加笃定,又一想难怪太子这么积极地来孟都,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歌伎醉玲珑啊。“真是太子啊?不过子宁这番对醉玲珑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看来兄弟俩又会是一场明争暗斗了。我说乖儿子,你就别掺和了,收拾收拾就跟你爹一起在旁边瞧着吧,既然那个醉玲珑心里没你,又攀得上太子……”
“什么叫攀上太子啊?”刘子显不乐意了,“都说了玲珑不是那样的人了,再说了,玲珑还不一定瞧得上太子呢。”
“玲珑瞧不上太子,那就是说那个人不是太子咯,那会是谁呢?”刘轩又开始罗列人选。刘子显几乎快被自己亲爹弄疯了,哭丧着一张脸道:“老头子,我是怕跟你说了实话你承受不住会晕倒,而且我答应帮玲珑的,可是,如果你知道真相,你会站在你儿子这边吗?”
刘轩发现刘子显的神色凝重起来,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知子莫若父,能让他刘子显不顾皇权律法而对抗官府的人必定不简单。“我可以站在你这边吗?”
“父王,我如今只能依靠你了,而我觉得,玲珑目前只能依靠我了,虽然,她从未想过要依靠我。”
“那你倒是说说,真相是什么?”
刘子显犹豫了一下,附在刘轩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刘轩几乎要从凳子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瞪大了一双矍铄的眼睛震惊地看着刘子显,好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玲珑自打刘子显走了,就一直心神难宁,巧儿见着玲珑在一旁坐立难安,打趣儿道:“姑娘,你莫不是想郡王了?”
玲珑嗔了巧儿一眼,道:“巧儿你真是欠打。”说着就拿起手中的书作势要打巧儿。巧儿嬉笑着躲开,“姑娘,你莫不是恼羞成怒了?”
“谁恼羞成怒了?”玲珑刚要说话,就听见一个沉稳的声音带着笑意传入耳朵。接着就是一件浅蓝色的袍子映入眼帘,还有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
巧儿惊喜地呼道:“彦郡王?”
刘子显伸手在巧儿眼前晃了晃,笑道:“可不是我嘛,巧儿莫不是想我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玲珑一听便知刘子显把刚才巧儿逗她的话全听见了,瞧着巧儿就是一阵好笑。巧儿瞬间红了脸,“我去泡壶茶。”说完就窘迫地匆匆走开了。
“看来你这几天恢复得不错。”刘子显瞧着玲珑稍显红润的脸色,心里稍稍觉得安稳。“那些药品还吃着吗?”
玲珑答非所问,“怎么没走?”
刘子显知道玲珑会大致猜到一些,却不想亲口说出来,沉默了好一下才说道:“玉弦,有个人想见你。”刘轩反应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想见见那孩子”,刘子显就知道自己的爹已经站在他的阵营里了。可是玉弦还有顾忌,他知道。“你可以拒绝。”
玲珑摇摇头,道:“看来不是他。”轻松之间似乎有点失望。
“他来了。”刘子显淡淡地说了一句,“太子也来了,恐怕,见他们是在所难免。”
“我知道。”玲珑低头注视着桌子的纹路,“那今天要见我的是谁?”
“我爹。”
“靖王爷?”玲珑有些吃惊,她只在中秋晚宴上远远见到过靖王爷,是个很俊朗的男子,相貌跟刘子显很相似。不过面容上的刚毅是刘子显无法与之相比的,那种刚毅必然是在经历了多次的沙场点兵才能煅就的。
“货真价实的。”
“那靖王爷现在在哪?”
“就在院门小门外。”因为要避开太子和刘子宁的视线,他们才选择走朝着更偏僻的方向的小门。
刘子显说得云淡风轻,玲珑却惶恐之极,“怎么能让靖王爷在门外等呢?而且还是小门。”说着就疾疾出去迎接。刘子显浅浅笑着,难得见到玲珑慌张的模样。
玲珑远远的就看见在小门外站着的靖王爷,挺拔的身姿临风而立,不急不躁,待看见玲珑过来,微笑着显示出慈爱的神色。玲珑一走近就郑重地行了个礼,刘轩连忙扶着她。
“玉弦实在是无礼,竟然让王爷一个长辈在小门外等候,还请王爷恕罪。”
刘轩这是第一次仔细观察冷玉弦,之前那张还带着稚气的小脸已经长开,眉宇间带着不平凡的气韵,举止优雅得当,全然不似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看来真是吃了不少的苦。“不知者无罪,倒是你,吃了不少的苦吧?”
冷玉弦突然觉得自己是真的见到亲人了,鼻子发酸,热泪滚滚。摇了摇头,道:“还好。”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刘轩点了点头,又说道,“先进去吧,别在这站着了。”冷玉弦这才觉得更加失礼,好在靖王爷不是个拘于礼节的人,她才免了尴尬。
巧儿见着威严的靖王爷很是惊讶,知道是彦郡王他爹靖王爷更是惊讶。刘轩看了一眼巧儿,对冷玉弦笑道:“你这个丫头不错。”
巧儿一听这话就红了脸,冷玉弦看一眼面若桃花娇艳的巧儿,又看了一眼刘子显,道:“子显那天还跟我说帮她找个好娘子呢。”
刘子显虽不排斥巧儿,但从未想到这一方面,瞪了冷玉弦一眼,还没开口,就听自己老爹笑道:“我看玲珑配我家显儿再好不过。”刘轩说的是玲珑,不是玉弦,冷玉弦自然知道刘轩打的什么主意,可是她怎么可能答应呢。刘轩见冷玉弦沉默不答,有道:“孩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今太子、子宁都来了,你要如何应对?”
“王爷,世上之事,有一必有二,既然子显都能找到我,子宁,也早晚会找来的,我只是没有准备好面对他,如今的我……”
刘子显心里气闷,几乎是提高了声音说道:“玉弦你何必妄自菲薄?你是为什么才在玲珑阁?我说句大不敬的话,纵使是皇帝,也没有资格评判你,你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因为变故而把自己低入泥土里?”
冷玉弦低下头,不敢看那一双诚恳的桃花眼,即使不看,也知道那双眸子里有着多么大的力量。
“孩子,我也只是给你一个建议,关键还是在你自己,如今的状况,你必然是不能再回去做你的郡主了,而子宁……”
“我知道,注定是没有缘分了。”冷玉弦轻轻一语,划破心房,生生的疼纠缠着她的灵魂。
刘轩长叹一声,刘子显担忧地皱眉看着冷玉弦,久久不能再言。
华灯初上,杨柳依依,人影迷醉,夜色旖旎。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踏进玲珑阁,白衣胜雪,衣袂飘飘,朗眉星目,气宇轩昂。大厅里的人无不倒吸一口气,有点眼力见识的都知道,这是绍宁王爷刘子宁。
红姑是何许人也,一看来人就知道是个非富即贵的主儿,赶紧满脸堆笑地扭着腰身迎上去。“一看爷就是从京都来的,不知爷今儿个是来听曲儿呢,还是赏舞呢?”
刘子宁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大厅,看到了诸多有些印象的面孔,然后才看着红姑,问道:“你是红姑?”
红姑忙笑道:“正是正是。”心想看来自己的名声也不小,这也全仗着玲珑了。
“今晚醉玲珑的场子是我的了。”说得坚决自信,不容商量或违逆,红姑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心里忐忑地猜测面前这位公子的来路,就听刘子宁毫不避讳地说,“我是绍宁王。”
红姑这下再也笑不出来了,来了一个京都的彦郡王,现在又来了个京都的绍宁王,一个一个都不似太子那般好说话,一个一个的都是高傲跋扈的姿态,红姑心里不免为玲珑捏一把冷汗,怎么最近总遇见些不好伺候的主儿。红姑心思白转,最后笑得更加谄媚,“贱妇不知您绍宁王爷,若有所冒犯,还请王爷海涵。”
刘子宁对这些千篇一律的客套奉承毫不感冒,摆了摆手道:“带我去玲珑小阁吧。”
冷玉弦早已在玲珑小阁等候,她不知为何会觉得胸口闷闷的,总感觉会有事情要发生。
红姑亲自领着刘子宁穿过一个一个的穿廊楼阁,最终来到一个幽静的楼阁前,红姑刚发出点声音要禀报说绍宁王来了,就被刘子宁挥手制止了。刘子宁又摆了摆手示意红姑可以离开了,红姑楞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就行了礼走开了。
刘子宁站在门后好半天都没有动,像是在准备什么一样,最终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地呼出,伸手推了门进去。
房间里是一层一层的纱帐,点了一只小金兽,淡淡的香气飘渺在房间里,加上雅致的屏风的映衬,更显得不一般。刘子宁站在门口看着层层纱帐后那个纤瘦的身影,心口一疼,没有说话,一步一步走到位置上坐下。
冷玉弦只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熟悉,却不敢大胆猜测下去,久久听不到对方说话,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不知田尚书想听什么曲儿?”
刘子宁乍一听到这个声音,一张冷凝的脸蒙上浓重的怒意,拳头紧握,青筋凸显。却依旧不言不语地看着纱帐后的身影,似乎那双眸子里正驰骋着一只猎豹,一不小心就会冲出去将那个身影吞噬。
冷玉弦的心跳开始狂乱,似乎面前的纱帐全然不在,她看得见那张怒气勃勃的脸,看得见那双怒中带痛的丹凤眼,看得见那是她日思夜想却不敢想起的刘子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