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笙接旨!”又是那个尖细的嗓音,上次救了玉笙,这次却是来降杀头令的。
一群侍卫将顾家包围的水泄不通,杀气逼人。
何玉笙慌忙出门接指,此刻大雨倾盆,何玉笙也顾不得了,只有顾逸风转过神来后,慌忙中提了一把油低伞也冲在雨里,同玉笙一同跪倒在地,叩拜接旨。
顾逸风的爹娘也都出来,不顾大雨,都跪倒在雨里。顾家的丫头仆人看到主子跪下,也都一同下跪,低头接旨。
“近日得知,何玉笙女扮男装在知县衙门做捕快,不顾国法,欺上瞒下,此是死罪。朕念及何家是遵纪守法的商人,顾家是清廉功高的捕快世家,特免诛九族,现命何玉笙一人押京受审,择日处死!顷此!”
何玉笙抬起头来,雨早已经淋湿了发丝,一缕一缕贴了脸。想当初是为了理想,谁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如若重新选择,自己还会这样不听爹爹的话,任性胡为吗?
不,不是任性,这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不想一生埋葬在深闺。“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哈哈……哈哈,何玉笙领旨,叩谢圣恩!”
顾逸风却早已愣在那里,脑子里风云突变,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是谁,是谁在告密,为什么要这样活活拆散我和玉笙,为什么?为什么世人就容不得别人幸福呢!”
大雨倾盆,击起的水花变成涟漪,圈圈散去。顾家上上下下都笼罩在悲伤里。顾逸风的爹娘过来紧紧拥着顾逸风,雨水灌进了他们悲伤哭泣的眼睛里,嘴巴里,脖子里,可谁都顾不上了。
侍卫带走了玉笙,她穿着女子的衣服,淡淡的葱绿,被雨水一淋,变成了翠绿,透着点点忧伤,逐渐远去。
“不,玉笙……玉笙!”顾逸风失声大喊,声音悲怆,拔剑起身,要冲出去救玉笙,被顾总捕头和他的娘亲紧紧拉住了。
“孩子,不能冲动,这件事情还需我们从长记忆,要知道,现在,皇上对我们已经是仁爱有加了,如若诛连九族,何家和顾家无人能逃!”
顾逸风又跌倒在雨里,伏在地上,久久不能起来,泪水混进雨水里,浩荡飘出顾家,流向县城的每个一角落。
那是顾逸风心中漫天的悲伤,这悲伤可以掩天盖地,可以浸染全城,那可是他最心爱的人,说好此生不渝,不能同生,但求同死的爱人啊。
“来人,先去通知何家,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时日不多,一定要让他们抓紧时间!”顾逸风的爹此刻却没有一声责怪,这是他担心的,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不能就这么听天由命不是吗?皇上也是人,也有妻儿,一定会念及亲情,网开一面的。
顾逸风的娘却静静地转身回房了,顾逸风的爹不明就里,让人扶着顾逸风进屋后,也一同回到了房子里。
“你要做什么?”看着自己的夫人换了行装,束了头发,背了剑,顾逸风的爹上前问道。
失去一个儿媳,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夫人,更何况此时大雨如注,她要去哪里呢?
顾逸风的娘苦笑,拍了拍自己丈夫的肩膀:“别担心,我不是要劫囚,我去求皇上开恩,放了笙儿!”
顾总捕头痛惜万分,咬着牙说:“要去也该我去,怎么能让你去呢?你一个女人家,如果半路有什么不测,那我和风儿怎么办呢?”
顾逸风的娘笑了笑,也不说什么,只是绕开了顾总捕头。“这时候了,你更要听我一句,我有办法,你们只需在家里等着,什么也不要做好吗?三日内,我必有回信,如若!”
“如若什么?”顾总捕头眉头一皱,真不知道自己的夫人会有什么办法,能救玉笙于水火。
顾逸风的娘又装作轻松,拍了拍夫君的肩膀说:“不会有如若,我也不能有什么不测,我不忍心丢下这么幸福美好的一家人!”
两人相视一笑,互作鼓励,顾逸风的娘一身行装消失在雨幕里,顾总捕头叹息一声。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可好:有一支很粗的蜡烛,它清楚自己的价值。我的生命源于蜡,是用模子铸成形的!它说道。我的光比别的光都亮,燃的时间也更长一些。我的位置在有罩的烛架上,在银烛台上!
那样的生活一定很美好!油烛说道。我不过是油烛罢了,在一根签子上浇成的烛。我不能总是这样,我常自我安慰,我总比一根小细烛①要好一丁点儿。它们只经过两次浇浸,而我要经过八次,所以我这样粗。我知足了!诚然,出身于蜡而不是油脂要高贵、幸福得多,可是都知道,这个世上的位置并不是由自己决定的。您在大厅里的灯罩里,我留在厨房里,不过那也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全家人的饭菜都是从那儿来的。
但是还有比饭食更重要的东西!蜡烛说道。欢宴!你看欢宴时的辉煌,和自己在欢宴中放出的光辉吧!今天晚上有舞会,不一会儿我和我的家人便要去参加了。
话刚说完,所有的蜡烛便被拿走了。不过油烛也一块被拿走了,夫人用娇巧的手亲自拿着它,把它拿到厨房。那儿有一个小男孩手提着篮子,篮子里装满土豆,里面还有一两只苹果。这都是善良的夫人给这个穷苦孩子的。
再给你一支烛,我的小朋友!她说道。你的母亲要坐在那里工作到深夜,她用得着它!
这家人的小女儿在一边站着。在她听到到深夜这几个字的时候,她高兴地说道:我也要呆到深夜!我们有舞会,我会戴上大蝴蝶结的!
她的脸多亮啊!那是欢乐。没有蜡烛光能比孩子眼里闪出的光更亮!
现在我去哪儿!油烛想道;我要到贫苦人家里去,这里连一只铜烛台恐怕都没有。而蜡烛要插在银烛台里,看着那些最高贵的人。为最高贵的人照明该是多么美啊!我命中注定是油脂而不是蜡!”
何家此时早已经乱作一团,何玉箫茫然地望着窗外,雨声如凄如诉,玉箫一想到自己的姐姐此时正在囚车上浇着雨,心里就万分痛苦,犹如万蚁蚀心,可是有什么好办法呢。
“少爷,你快想想办法啊!”小真满脸是泪,跪在地上求着玉箫。
何玉箫沉重地看着小真,一手扶了起来:“我也想救,但此时别无他法,我和爹会马上起程,去求皇上开恩。”玉箫脸上又转而显出担忧的神色,皇宫是何等威严的地方,何家不过是县城里小小的商家,虽然有些钱财,但对于国库,不就是九牛一毛的卑微吗?
大房和几个姨娘都乱作一团,哭得哭,骂得骂,何家可算是乱成一锅粥了。
何胜海早料到了会有今日,他不但没有慌张,却是异常的冷静,他吩咐下人照顾好家人,又对哭个不止的大房说:“笙儿此难,必受无疑,能不能躲过,全看她的运气了。现在我就和箫儿一同上京,求皇上开恩,你好好保重!”
大房已哭得泣不成声,哭自己那个活蹦乱跳的女儿,大好年华,却要遭这样的罪,有可能还要丢性命,这不是造孽吗?早知道就不把她生出来了。
看何老爷这么,大房也只好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轻轻地点了点头。
何胜海和玉箫也坐上自家的马车,驶在去京的路上,两家人的心都悬着,吃不下,睡不着,衙门里没了玉笙,也仿佛少了什么似的冷清。
转眼已经是玉笙被捕的第二天,京城没有任何消息,顾逸风神色全无,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少爷,少爷,是苏知府来了,说是带了什么消息来,你快去看看!”
顾逸风的眼睛里突然有了一丝活色,起身出来,迎出门去,看到苏知府,眼里的泪掉出一颗来,掩饰地用衣袖擦去。
“我知道,我知道一定不好过,我打听到了些消息!”苏知府看到顾逸风才短短两天,就失了人形。
进了屋子,顾逸风关了门,就着急地问道:“有什么消息,有笙儿的消息吗?”
苏知府坐了下来,沉吟一会才说:“我终于打听到,原来是那个李清成向皇上告了一状,不知道他目的何在!”
顾逸风一听,愤怒地一拍桌子,骂道:“王八蛋,我去杀了他,看他就不是好人,说是喜欢玉笙,现在却要害了她!”
苏知府拦下了顾逸风,一个人已经搭进去了,现在不能让这个人也出事。
玉笙进京,一路心里空白一片,那些牵挂太多,沉得背不动,干脆不想了。
进了牢了,有吃有睡,到也自在,不就是死吗?有什么可怕,心痛地事情一闭眼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哟,笙儿在牢里还这么自在,看来我的眼力没错,你确非凡人!”一个懒懒地声音从阴暗的角落里响起,那双桃花眼出现在明处,透着诡异的光茫。
“是你,难道是你告的密!”玉笙从床上站起来,忽然恍然大悟。这几天,有件事情是她想不通的,为什么?自己平日里与人相处,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为什么会有人告密?桃花李一出现,何一笙就明白了!”
桃花李得意地笑了,摇着那把扇子,笑着说:“是我,但我不舍得你死,只要你答应做我小妾,我就偷桃换李,让人替你死,你好好得当我的侍妾!”
玉笙冷笑,看着桃花李那恶心的样子,却一句不发,睡倒在床上,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桃花李急得咬牙切齿,连话都不想跟自己说了,可见在何玉笙心里,自己是什么份量。
桃花李走出牢房,边走边想:“我一定要娶到她,只要到我手里,就由不得她了!”
桃花李与管牢房的牢头接了话,给了十两黄金,要牢头在执行死刑那日,把何玉笙给换出来,牢头收了金银,无事不做。
一切都在桃花李的掌控之中,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却不知,此时,顾逸风的娘早就来到了皇上面前,呈出圣旨。她想,如果此时龙椅上坐着的是一位明君,一定会放了玉笙,如果是个昏君,那不仅玉笙性命不保,连顾家和何家,也难逃此劫。
皇上看了圣旨,原来是太上皇的一道密旨,皇上脸上忽晴忽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也做过女捕快?”皇上俯下身子,眯着眼睛问。
“是,小女子曾在先皇手下,当过捕快,后来因为负伤,不适合再做捕快,就退隐杭州城!”
“哦?你拿出这道密旨是什么意思,是在威胁?”皇上冷声问。
顾逸风的娘慌忙下跪,轻声说道:“先皇的密旨,是让小女子无后顾之忧,想当今皇上是一代名君,定是心胸开扩,不会因为男女有别,就限制女子的职业!”
皇上听了,好一会不说话,忽然“哈哈,哈哈!”大笑几声,指着跪在地的中年妇人说:“好一个聪明的女捕快,好……今天我就下一道旨,从此以后,女子也可做捕快,只要是对国家社稷有益的职业,都可以做!”
一旁的太监也大声三呼,皇上圣明。地下跪着的女子冷汗连连,长长松了一口气,也高声三呼:“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爱捣蛋的女捕快,能得到这样一男人的心,是多么幸福的事啊!只是,如果她就因此面放弃了自己的梦,那是不是也算一种遗憾呢?
所以,女捕快还在继续捣蛋,而那个陪在她身边的男人也还在继续宠着她帮着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幸福的!
故事此为止,但并不代表他们的人生到此结束,呵呵,笑眯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