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给我寄来了西藏的特产:牦牛肉干、酥油茶以及绿松石。还给薛然寄来了一串天珠。她说,她没有那么多钱,买的时候也不知道天珠是真是假,总之,很便宜。其实,即便不买,薛然也会知道她的好。
十一份将尽,南方的阳光终于没有那么强烈了。薛然却在这个时候意外有了身孕。其实,我们都不想这么早就要孩子,没想到,避孕措施做的已经足够好了,结果还是一样。薛然一定要打掉,我怕她身体支撑不住想留下来;她却一直坚持,她不想这么早就做妈妈,就有了一份责任。她也说,其实,两个人挺好,没有牵绊,除了父母,没有额外的负担。最终,我到底陪着她做了人工流产,她请了一个月的假,在家养身体。
十二月初,我又去看尘雪。她衣服穿了好几层,整个人像一个大熊猫。她怨恨的说,没想到北方的冬天真的如我所说的那么冷,手都要掉了,耳朵和脸都上了冻,脚更是冻得麻木了。她一到旅馆就钻进了被窝,她说期盼已久的雪花还没有飘落下来;如果还有什么值得期许的话,也只能是北方天空的雪了。
她说,她要习惯北方的天气。我告诉她,北方的冬天是没办法习惯的,冷是时时刻刻的。
她说,她在校园里看到一个很像我的男生,不过,是高高瘦瘦的,身边总是有一个女孩儿陪着他。她说,也许那个男生会像我一样好,她经常看到她帮女孩儿拿着书本,拎着背包,甚至会低下头帮她围好围巾。她说到这里,看看自己的脖子,我便知道她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了。我问要什么颜色的围巾,我马上去给她买。她笑嘻嘻的说,白色,像雪花一样。我看着她被冻的红红的脸,几个月的成长,她着实有点变化了,变得更加楚楚动人。
等我买回来围巾时,她正坐在床上看喜剧电影。她说,她不再看那些令人动容的电影了。她发现看的多了,自己总是一种悲观的心态,心情总是不好。她要乐观向上,积极生活。我把围巾打开,让她坐好,很认真的帮她戴好。她的美立刻被衬托了出来,即便是薛然也会相形见绌。
“没人追你吗?”我坦言。
“有!还不止一个!不过,那几个男生素质以及别的方面都和老大差远了。我都不喜欢。”她撅着嘴,看着我。
“还有,有几个我拒绝了,他们就放手了;可是,有的却死缠烂打,害的我一见到那两个男生就远远躲开了。”她继续说。
“这么多人追你?我也想到了。”我盯着电脑屏幕,不看她。
“是啊,老大都想到了。怎么解决呢?你得给我想个办法,要不然,四年,我可怎么度过?”她拉着我的胳膊晃来晃去。
“男生都有自尊心,你拒绝可以拒绝;不过,不能不理他们,仍然像同学和朋友一样相处就可以了。这样,他们不但不会打扰你,反而会更加对你好。”我说,“千万不能采取沉默的态度,这会适得其反。”
“真的吗?”
“当然,我这么多年的感情经历早就让我洞悉这一切了。绝对是这样。明确拒绝他们的爱,但是和他们好好相处。”
“那我得试试,不过,有时候,我怕他们。”
“他们只是喜欢你,又不是害你;所以,不用怕,当然,外出的时候,一定要和姐妹一块儿去。”
“嗯,这样就知道了。”她舒了一口气,热气迅速凝结了。
“啊,不过,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她突然想站起来,头顶到了上铺的床板,幸亏没用多大力。
“什么办法?”我一边帮她揉碰到的地方,一边问。
“就是班级里的所有人,无论男女都知道你,你第一次来,他们就知道了。这次,只要我在班级里宣称你是我的老大,也是我的男朋友,他们以后别不会再追求我了。”
“什么?我都娶了你薛然姐了。”我身子抖动了一下。
“没事,他们又不知道,冒出一下,帮我解围。刚才你说的办法固然是好,不过,这样做更绝对,更彻底,绝不会再有人打扰我了。”
“这样也行,被你薛然姐知道了,怎么办?”
“不会,她那么理解你;要不然,也不会放心让你来看我了。”
“噢,那……试试吧。”我无奈的说了一句。
他们上晚自习的时候,我和早早就去了教室。我不知道,她要怎样宣布我冒称她的男朋友,一个个的学生陆续从我坐的座位走过,她既不让我动,自己也不看那些人。
等差不多人都齐了。她突然站出来,向所有人宣布:这就是总是我的老大,也就是我的男朋友。说完,她赶忙坐下了,我能从中听出感觉出她声音的颤抖。
“丫头,好大胆。”我低着头对她说。
“都快紧张死我了,我们走吧,反正是自习。”她巴不得早点离开教室。
“好,这些所有人都知道了。你无忧了。”我拉起她就往往跑。
“嗯,是啊!希望如此。”她出了教室门就跳个不停。
“我要好好学习,好好努力学习专业知识,拿奖学金。”她继续兴奋说着。
“嗯,到时我来庆贺。”
“嗯,嗯。”
这时候,她倒是不感觉冷了。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勇敢的事情,信心大增。没到一楼就开始嚷着我背她,然后绕着运动场走一圈,再背回旅馆。她穿的那么厚,我手臂很长,但是背起来也很困难,手很容易滑落,又不能给她说,索性让她整个人骑在我的脖子上。这样就会省力不少。她倒算开心了,像一个孩子。
说好,等她放寒假的前两天,我来接她;然后一起回南方。
日子过得很慢,薛然越来越烦躁她的工作了。她说,整天做些重复的事情,让她心烦不已。我说,过了年就换吧!找一个相对轻松且有创造性的工作。这样劝她,她才算放宽了心。她说年终会有奖金,而且奖金不菲,就是再熬不过去,也得熬。反正过完年就解脱了。
我已经成为编辑部的正式员工。不过,不是全天都在办公室呆着,除了平常审审稿件,写几篇文稿,其它时间都在外边采访。后来,就变成全国各地跑了。这样更好,时间更自由了,也随时都能去看望尘雪了。只是紫轩始终都没有碰到过。尘雪快放寒假的时候,她在云南告诉我,过年不回家了,已经和那个男生分开,自己一个人正穿越云南的山涧森林。我问她,不害怕吗?如果突然有狼群、蛇跳出来。她说,有引导员,还是个女子,她们俩一块儿来来回回穿越森林山涧。她说,她给女子家里帮忙做些家务事,换来她在那里住上几天半个月。我说,这样也行。她在电话里开心的笑,就是不说出更多的细节。天冷了,她让我注意保暖,别冻着。我欣慰的很,能遇到她。只是伤悲希望见到,却又不知何时见。
她给我说起,那女子给她讲的稀奇古怪的故事。她写了整整三页寄给我。故事是这样的:几十年前,村落有一个长辈突然从山上掉下去摔死了。这事情本身并不稀奇,因为山高且险峻,以前也曾有人失足丧命。稀奇的是,第二天村里所有的男人都消失了,全村除了小男孩儿,再也找不到一个男人。他们好像一夜之间从人间蒸发了。所有的女人都悲痛欲绝,有的疯了,有的死了,有的坚强的活了下来。后来,有一天,一个女人来到村子,她身后跟着还带着一个孩子,说是村里的人,男人是谁。接着,第二天,第三天……陆陆续续的出现了女人带着孩子来村里落户,他们都说是那些消失的男人的妻子,孩子就是他们的,而且还有相片为证。不过,女人们问她们,是从哪里来的。她们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似乎她们的那段记忆在来到村里之前就被人抹掉了。村里的剩下的女人在悲愤之余,不得不接受她们。后来,外来的女人的孩子都长大了,清一色的男孩子。这些男孩子也似乎在一夜之间把村里所有的女人都带走了。而紫轩遇到的这个女子,当时在山上,等她回到村里时,村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了。从那以后,她就开始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了。
我看完,给紫轩打电话问她故事是不是女人编出来的。她说不是,不过,从年龄上推断,她起码也应该是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了。只是看起来,她至多三十而已。我担心她可能会出事,让她赶快离开那里,说不定那女人精神有问题。她一再坚持不是这样的,她很健康,也没有任何任何不对的迹象。她不相信,我又用了比较含蓄的方法,让她离开。她答应我,改天就走,她在那里也差不多住了有半个月了。
第二天,我正坐车去外地采访。她突然打电话来说,那女人真的有问题。她现在正躲在山涧里,不知道该往哪边走。我问她害怕吗,她说害怕。我说,你年轻她年老,要有信心能战胜她,手握防身的东西,随时准备着;而且告诉她要放松,紧张会让自己处在不利的位置。最后,我问她在的山是什么山,森林有没有名字。她想了好久,才告诉我。我在电脑里查出来,然后告诉她该怎么走出去。她按着我说的,小心翼翼的沿着森林的小路走,有几次迷路了,不过,最终顺利到达了外边的公路。路上,既没有遇到那女人,也没有遇到什么豺狼虎豹。她高兴的说自己太幸运,而后,又不忘言我的好。有一辆电动三轮车正好经过,她便搭便车去最近的城镇。直到她到了城镇,我悬着的心才完全放下来。她在外边流浪一天,我就提心吊胆一天。我问她,什么时候不再流浪,她说,等那个可以照顾她,爱她的男人出现。这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女人是为爱情为家而生的,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我的生活除了薛然、紫轩和尘雪,似乎再也不会有第四个人出现。同事当然不能算在其中,工作肯定会有同事的。不过,那也只是工作,我的工作和生活是分开的。每天下班就回家陪着薛然,从不出去应酬。
这日子一直到了年底。吴媚出现了。我们来结婚的时候,她还在外国。她曾给薛然打电话祝福我们俩,薛然没有告诉我。不过,薛然似乎并不知道吴媚也曾经喜欢过我。她一直都以为,她紧紧是以表姐的身份来道喜的。
吴媚来的那天,我正要坐车去北方接尘雪。她来了半个小时,我便不得不坐火车去了。我留下话,让她们姐妹聊,然后,匆匆赶到了火车站。她并没有送,薛然也已经习惯我经常外出了。
那半个小时,我能感觉到她变了不少。整个人都让人耳目一新。她变了,变得落落大方;变得更加成熟,更加有女人味。有人说,三十左右的女人是最有女人味的;不仅仅是因为她们在这段年龄期间,荷尔蒙分泌较多;还因为她们确实经历了很多事情,逐渐由天真走向成熟了。
她一进门先叫薛然,薛然正在卫生间洗澡,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我走到门口看时,看到是她,吃惊不已。她穿着坦胸露背的蓝色裙子,像女明星一样。她朝我笑笑,朝小小的房间走过来。
“我妹呢?”她张口就问。
“在洗澡。马上就出来了。”
“噢,你们结婚了,怎么没买新房,还住在这里。这么小的房子,怎么能容得下。”
“薛然喜欢,我也喜欢;再说买房现在没有经济能力,其实,租房也挺好。”
“那你可不是让我妹受苦了。”
“如果单纯从住房来说,她觉得很好;你觉得她受苦,只是自我感觉。”
“哼,我当初以为你很好,好到可以为女孩子做任何事情,现在还不是买不起房。”
她这些话一出口,我就知道她有多肤浅了。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或许本来就是这样,只是接触的少并没有察觉而已。本来我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她的这些话打碎了我对她原有的看法。
“你不叫我姐?还这样给我说话,小心我告诉薛然,让她教训你。”
“她很理解我。倒是你出去了一趟,整个人都变了。”
“是,我承认。可是,我也是为我妹好。”
“她好不好,得有她自己说了算。”我发现自己对她的态度有点不热情,急忙改口,“你不是来看你妹和妹夫的?一开口就不对劲,我给你沏茶。”
“不喝茶,冰箱里有没有橙汁之类的饮料。”
“有。”我走到冰箱前,给她拿了一瓶橙汁。
她接了过去,然后走到床前坐了下来。她一边看着我一边用手拧了一下瓶盖,我伸过手帮她打开,把盖子递给她。她一边喝一边观察房间里的一切。后来,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凑到我耳朵低语。
“我以前给你写的那些信,你扔了没有?”
“可能没有,当时夹在一本书里,一直没动过。”
“赶快扔掉,我可不想让我妹看到。”
“没事,她理解我。”